194 残酷

高峰不知道，自己被月昙益恨之入骨，列为必杀的目标之一，此刻他正和庄羽挥手作别，走向北龙峡谷的道路。

        重新回到荒野，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之后清醒，高峰脚步轻快的走在荒凉而贫瘠的土地上，却不愿回首张望绝望堡垒，放在以前是他梦想中的地方，现在，这是他的噩梦之地。

        可惜这种放飞自己的欢乐，在他看到第一具尸体之后，便彻底消失了。

        仿佛突然之间，南部荒野到处都是尸体，一个个身上画着白色骷髅的荒人战士倒毙在各个地方，有很多是被人杀死的，但更多的却是自相残杀，也许只是为了一口食物，也许只是为了一根可以食用的野草。

        短短十公里，高峰看到了不下一百具尸体，尸体倒毙在沿途的各个方向，已经干枯的犹如木乃伊，还有一些尸体被野兽撕咬的凌乱散落，四肢都被分离。

        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高峰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手枪上膛，随时准备应对饿昏头的荒人袭击。

        等他看到一对母子的尸体之后，突然间，感到心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在发酵，渐渐有了破碎的迹象。

        这是一对很普通的荒野母子，母亲健壮，孩子单薄，他们却不是被饿死的，而是被人杀死在路边，取走了身上最肥硕的部位，母亲的胸部，腹部，还有手臂和大腿，孩子则被挖掉了心脏，唯有两颗头颅是完好的。

        一直以来，高峰都认为这个时代野蛮，血腥，残酷，却还正常，不管是荒野部落，还是荒人，都还有着一些单纯的东西恪守底线，所以他才痛恨毒肠人，认为毒肠人根本不能算人，只因为，他们以人类为猎物。

        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被彻底的惊诧到了，这是何等的残酷？看那母亲脸上的悲愤与怨毒，显然孩子是在她生前被杀掉取心的，又是怎么样的一群人，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惨剧？

        根根头发随着高峰粗重的呼吸慢慢竖起，猩红的眼睛左顾右盼，寻找任何不顺眼的人或者东西，高峰此刻特别想要杀人，不管什么人，只要让他看到出动底线的东西，他就想杀，不分正义与邪恶，只是心中弥漫的杀意让他想要发泄。

        这种戾气是高峰心中的恶魔，也是他扼守人性的枷锁，高峰是个正常人，看到这种惨剧，直接引爆了他最黑暗的一面。

        连续向前走了七八公里，也没有看到一个活人，就在他心中压抑的怒火越来越强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山丘之上的植物晃动，便如利箭一般向那边冲了过去。

        高速奔跑的高峰眼神如刀，闪动凌冽的寒光，心中已经将隐蔽在那边的人判了死刑，在他冲到山坡之上时，却听到一阵惊呼，让他身影立时僵直，在他面前竟然是一堆孩子。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不到十岁，最小的甚至只有小腿高，孩子们惊惧的看着高峰全身颤抖，黑白分明的眼神再也看不到纯真，怯懦而无辜，更多的却是害怕和惊惧，眼白多过眼黑，却是恐惧到了极点。

        看到面前十多个孩子，高峰的视线骤然锁定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孩子身上，这个孩子刚刚被杀死，颈子被咬穿一道口子，流出的鲜血却被吸干，旁边还有几个孩子手中正拿着锋利的石片准备切割。

        一颗心骤然停顿，高峰干涩的咽下一口唾沫，慢慢向后退了一步，拿着手枪的右手感到沉甸甸的，在这群孩子惊惶的眼神中，高峰慢慢地举起手枪。

        “啊！！！”嘶哑的怒吼中，手枪中的十八发子弹尽数射空，一颗颗猩红的子弹穿过天空消失在红云的尽头，在巨大的枪声中，高峰心中的愤怒减弱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全身抖动着走上前，在高峰两米之外慢慢跪下，献出手中的东西，看到脏兮兮的小手上，两块拳头大小的面饼，高峰心中被什么给堵住了，刚刚从一团和气的鼠族出来，骤然转换成人性泯灭的残酷，巨大的反差让他几乎崩溃。

        看着两个孩子给他进贡的两个脏兮兮的面饼，心中软弱无力，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了生存，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轮不到他指手画脚，说到底，他如果没有三爪的身份，没有伽罗的血统，未必会比这些孩子强多少，也许还要不如，至少他不会狠下心肠去吃死人肉。

        “不……，不要吃我们，吃他……。”两个孩子中的一个见高峰不接食物，更加害怕，一道水渍从他的大腿上流下，顺着小腿脚踝骨一直流到脚板心，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衣衫虽然褴褛，但从他精巧细腻的纹身，还有脖子上碧绿的琉璃珠和白玉兽骨制成的项链，都足以说明，这个孩子在荒人部落的地位不低。

        他是唯一还能说话的孩子，在他手指的方向是那个孩子的尸体，死去的孩子和他们这群孩子没什么两样，同样的纹身，同样的眼眶深陷，面颊削瘦，真不知道，这半个多月他们是怎么过下来的。

        高峰从尸体上收回视线，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在大地上，到处都是成年人的尸体，这群孩子能活到现在，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跟我走……。”高峰本想不管他们，可一想到不用一个月，这些孩子可能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个人，他心中便又不忍，死去的孩子并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饿死的，这些孩子中最小的是个四岁大一点的小女孩儿，按照弱肉强食的原则，她应该是最先被杀死吃掉的。

        高峰的话让眼前的孩子眼神惊惧至极，其他的孩子也纷纷向后退去，唯有几个尚不懂事的孩子站在原地好奇的看着高峰。

        “我没想吃你们，脏兮兮的倒胃口，跟着我不用吃人肉……。”

        高峰将武器插回自己身上，掏出庄羽给他的炕饼，七八斤一个炕饼是他身上仅此于武器的重物，原本打算用一天走回去，也没有想要携带，只是盛情难却，加上高峰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才没有扔掉，正好用在这里，让每一个孩子饱食一顿。

        扔出的面饼摔在孩子中间，就听一声呐喊，孩子如狼崽子一样冲上去就抢，高峰并没有阻止，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之前给高峰上供的两个孩子却没有参加进去，一直在暗中观察高峰，等到孩子们分出结果之后，便有最强壮的孩子将多余的食物分给这两个孩子，让高峰对他们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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