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谁有不平事

 : : : :　　中午时分，总算秋日晨起的寒意被渐渐透出热力的阳光驱散干净。

         : : : :　　两个身穿青色服装，脚蹬皂靴，腰上别着朴刀的男子从远处缓缓行来，两人胸口都各有一个“捕”字，都是昂首挺胸，一副见到两人的身影，不少在店铺门口坐着晒太阳的人，都赶紧缩回屋子里，叫卖着的小贩们也都赶紧收声，街道之上原本的喧嚣嘈杂霎时间清静了不少。

         : : : :　　其中一位二十来岁，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捕快走到一个卖梨的摊子前。

         : : : :　　摊子里站着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穿着粗布麻衣，身材消瘦，佝偻着背的老者，那老者的头发上还粘着些草木灰，似是刚刚烧火做饭，不及洗脸便出门了。

         : : : :　　见到这捕快走过来，老者原本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更添了几分苦色。

         : : : :　　“官爷，您尝尝？”老者战战兢兢，生怕有一丝不敬，惹得这位官爷动怒。见他一会儿捏捏这个，一会儿捏捏那个，哪里又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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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满脸横肉的捕快也不理会他，从一堆脆梨中挑出一只大的，在手上掂量掂量问道：“多少钱一斤？”

         : : : :　　“大爷您这可折煞小人了！”老者听他如此说，哪敢真的要钱，赶忙一叠声道：“您公务繁忙，为咱们做了大些的事，小人哪儿能收您的钱，您要是爱吃，我这就给您多包些！”

         : : : :　　“嗯，不错不错！”

         : : : :　　满脸横肉的捕快听到这老头的话，顿时深以为然地点起头，将手中的这只脆梨递到嘴边，张开嘴就一口咬了下去，甜丝丝的梨汁入口，他忍不住闭上眼，不过下一刻他一抬手就将那脆梨砸在了地上。

         : : : :　　脆梨在地上摔得烂碎，溅出去好远，这捕快又冲地上啐了几口：“你这老贼，卖的是什么梨，又酸又涩？！”

         : : : :　　“大爷，我的脆梨可都是清甜爽口——”

         : : : :　　那老者神情一愣，脱口分辨道。

         : : : :　　“放屁，难道老子的舌头有问题吗？我看你这奸商，分明就是在这里以次充好，骗人钱财！好哇，竟敢在我赵大捕头的地盘上干这种事，你的胆子真不小！”那满脸横肉的捕快声色俱厉道。

         : : : :　　先前与他同行的捕快也快步走了过来，帮腔道：“不错，竟敢在咱们赵捕头的辖区里为非作歹，今日便要将你这老匹夫押入大牢！”

         : : : :　　老者听到这捕快的话，立即吓得浑身颤抖，双腿一弯就跪在地上，俯下身语带哭腔地哀求道：“官爷冤枉啊，求官爷开恩呐，小的决计不敢欺瞒两位官爷呀！”

         : : : :　　“老贼，你还敢喊冤！”

         : : : :　　那满脸横肉的赵捕头冷笑两声：“谁不知道我赵大捕头一向秉公执法，公正廉明！你竟敢说我冤枉你，简直罪无可恕！”

         : : : :　　街道上往来过路者，包括其他的小贩店主等人，都对这老者显露出同情之心，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去劝说，显然都不想招惹这个赵捕头。

         : : : :　　“哎，这老头可怜了，家里无儿无女，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太在家，两位老人就靠这点营生过活。竟然还被这赵拔毛给惦记上了！”

         : : : :　　某个过路者小声说了一句，语气里不无愤慨之情，不过虽则如此，却也是毫无办法。

         : : : :　　这赵捕头虽然是区区的一个小官，可是横征暴敛的事情却做的比谁都溜，在此地的摊贩诸人都是深受其苦，而那些店铺也多半受过此人光顾。

         : : : :　　每隔十天半月的，这赵捕头就要来视察一番，任你这摊子多小，生意多微贱，他都要在你身上抠出血来，因此才有了赵拔毛这个“雅号”。

         : : : :　　“连一个老人家都如此欺负，这赵拔毛可真不是东西。”

         : : : :　　“老头卖梨挣这点钱，也就是够着口中食，身上衣，哪里有余钱给他。哎，想不到如此清平世界，竟也有此等令人深恶痛绝之辈！”

         : : : :　　眼看那卖梨的老者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给两位捕快磕着头，那满是横纹的额头上已然渗出血色，浑浊的双眼里也流出了两行清泪，那泪中也一定饱含着凄苦辛酸，与深深的无奈。

         : : : :　　众人哪里忍心再看，一个个或别过头去，或逼上眼睛，耳中只听到那卖梨老者彷如被凄风冷雨刮拉着破窗户的声音，正苦苦地一声接着一声地哀求着。

         : : : :　　赵捕头与手下那位捕快，脸上则满是洋洋得意的神情，连看也没有看那磕头如捣蒜的老者，目视着不远处站着不敢上前的众人，就好像一只的山中凶兽，在领地里高高在上地望着自己的猎物们。

         : : : :　　两人见情形也差不多了，那赵捕头便冲那老头道：“起来吧，念在你年事已高，今日便暂且饶过你！”

         : : : :　　那老头脸色一喜，刚要千恩万谢，赵捕头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中咯噔一下，瞬间张大了口，如遭雷亟，僵硬的身体也是动弹不得。

         : : : :　　“不过我赵大捕头律法严明的名头不可轻毁，今日便罚你纹银十两，以儆效尤。”

         : : : :　　那赵捕头学着自家大人的做派，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威严，边上的那位捕快听他说罢，立即冲他竖起拇指道：“赵捕头，高，实在是高！”

         : : : :　　“两位官爷，小人，小人每日的生意，也就是几文钱，小人和家里老婆子就指着这几文钱买些柴火米面生活，却哪里才能有这十两银子来？”

         : : : :　　“哼，既然不肯出钱，那就是想去大牢里蹲着了？”

         : : : :　　“小人，小人不是不肯，是实在没有这许多银子啊，官爷，您饶了小人吧，小人来生做牛做马，定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呀！”

         : : : :　　老人唯有声泪俱下极力哀求，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 : :　　“谁要你这老不死的做牛做马，不拿钱今日就将你锁了回去！”

         : : : :　　赵捕头哪里肯听他，反倒一脸愤怒，心道这些年自己收惯了保护费，那些人一开始也都是死活不肯拿出来，最后逼得没法了，还不是乖乖就范。

         : : : :　　不过今日卖梨的这位老者，显然让他大动肝火，心中暗自觉得晦气，真是从未见过有如此难缠之人。

         : : : :　　看样子不给你些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我赵捕头的厉害！一念至此，这赵捕头便抬起脚来，朝着跪在地上的老者肩上踢过去。

         : : : :　　这赵捕头生的五大三粗，有的是蛮力，这一踢也是势大力沉，就算只是踢在肩膀上，恐怕也不是这位骨瘦如柴的老者能够消受得起的。

         : : : :　　那老者似乎也是受到了惊吓，连闪躲的本能在这一刻也都消失了，眼睁睁看着那皂靴的厚底，直奔自己的肩膀而来。

         : : : :　　围观的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这赵捕头竟然真的一丝怜悯之心也无，竟然还要对这可怜的老人动武。

         : : : :　　赵捕头觉得自己这一踢十分巧妙，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以防将这老者踢死或者踢晕厥了，那自己的银子也就没有着落了；但是又要让那老者痛上一阵，否则哪里能彰显自己的威风！？

         : : : :　　然而就在赵捕头志得意满的一脚即将落在老者身上的时候，就在远处围观着的众人都情不自禁掩住了嘴的时候。

         : : : :　　一道身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瞬间就将那赵捕头的腿给挡开了。

         : : : :　　那赵捕头定睛望去，还未瞧得仔细，眼前便忽闪出一个黑影，直到那黑影定定地砸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才看清那是一只手，一只乌黑如同鸡爪的手掌。

         : : : :　　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赵捕头粗壮高大的身体，竟然被这一巴掌给扇得原地转了个圈，脚下趔趄，差点摔倒。

         : : : :　　再看那满是横肉的脸上，五根通红的手指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那模样看去，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 : : :　　疼，火辣辣地疼！

         : : : :　　这是赵捕头的第一感觉，自己的脸仿佛是被五根荆条狠狠抽打了一下似得；当然除了火辣辣的疼痛之外，赵捕头还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 : : :　　立在一旁的那位捕快都吓傻了，连手里的半块刚刚从某个摊子上拿来的烧饼掉到地上，也没有发觉。

         : : : :　　围观的那群人则是心潮涌动，仿佛在酷暑的天气里喝了一碗冰镇的凉茶，此时众人的脑海中都只有一个声音：打得好！

         : : : :　　可是跪在地上的老者见此情形，脸色就更是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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