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 : : :　　阒然无声的大厅里，三百多双眼睛，此刻都齐刷刷地望着讲台之上，那一道有些消瘦，却挺立如同一杆标枪的身影。

         : : : :　　这是他一个人的表演，这是他一个人，面对着所有的质疑声。这是一种一往无前的，自信与从容。

         : : : :　　整个大厅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因为安静，而显得有些诡异。

         : : : :　　苏可的一双灵动漆黑的眸子，也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台上，视线之中，那身影这时间，竟然有了一种别样的韵味，是青衫磊落先，是少年英气。

         : : : :　　视线交错之下，苏可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 : : :　　讲台上的周老，在看到王有成接下来的笔意之后，竟然满脸震惊之色，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 : : :　　而那站起身的陈友庚，嘴角的冷笑，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骇然。

         : : : :　　王有成挥毫而就的墨色里，每一笔竟然都仿佛一柄最锋利的剑，闪烁着耀人胆寒的锋芒。

         : : : :　　才两个字写出来，陈友庚就已经感觉到，那字体给他带来的剧烈的压迫感，仿佛被人在眉间对着一根锐利的尖针般。

         : : : :　　距离稍近的几个评委，这种感受就更加强烈，这是一种所有人都从未有过的体验，谁都没想到，在面对一种字体时，竟然会不由自己，生出一种切肤之感。

         : : : :　　李俊在看到，那第二个字出现的刹那，就已经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不过依然神情倔强地盯着那字体。

         : : : :　　“长刀所向，剑气如霜！”

         : : : :　　八个字，竟然字字都蕴藏着这般无可匹敌的刀光剑气！

         : : : :　　李俊视线下移，到了剑字的时候，哪里还能受得了这剑气所带来的眩晕之感，顿时脸色发白，额角汗珠不停滴落。

         : : : :　　这天旋地转般的眩晕，给他带来的，一股难言的恶心感受，汹涌而上，他忍不住猛地弯腰俯身，早上吃的东西，立时就从胃中翻江倒海般吐了出来。

         : : : :　　除了几个评委，以及寥寥几个资历比较深的人，其余人也都已经难忍，那笔法之间无可匹敌的气势了。

         : : : :　　陈友庚咬着牙，依旧望着那八个字，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脸上也是一副肝胆俱裂的神情。

         : : : :　　王有成转回身体，将毛笔重新蘸墨，宣纸上的字迹渐渐干透，那种令人恐惧的气势才算渐渐收敛了下去。

         : : : :　　苏可微微抬起视线，眯着眼望向讲台上，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惊惧，看到那笔意已消散，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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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王有成的书法，显然这样的结果，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 : : :　　视线盯着已经转身的王有成，只见他抬眼望着台下的众人，又望着脸色惨白，神情萎顿的李俊，微微摇了摇头。

         : : : :　　那陈友庚，哪里还敢直视他的眼神，只能垂首而立，仿佛一根失去了鲜活的木头。

         : : : :　　收起了剑意，王有成手下一动，又换成了一种萧索的，满是疏离与孤寂感的笔法。

         : : : :　　如果说前面写的是少年的鲜衣怒马，那这时候就变成了一种傲岸孤高。

         : : : :　　这一刻，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王有成再也不是一个书法老师，而似乎是突然之间，站到了一个众人无法企及，永远只能仰望的高度。

         : : : :　　周老已经连退了好几步，连自己的后背靠到了评委席的桌子上，都曾未觉察。

         : : : :　　另外一个评委打翻了自己的茶杯，杯子里的水顺着桌面哗啦流到了地上。

         : : : :　　可是谁又会在乎这样的小事？所有人的感官，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被王有成的笔锋吸引着，投入了那彷如深潭一般的墨色之中。

         : : : :　　李俊艰难地抬起头，呼吸的节奏变得急促，作为少年天才的那份傲气，在看到第五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溃散得一干二净了。

         : : : :　　若非那笔意收束，后边的字他恐怕都没有看下去的勇气了。

         : : : :　　整个大厅之中，落针可闻，众人的噤声以对，不是因为尊重，而是来自心底那种深深的惧怕。

         : : : :　　你们不是要公平吗，你们不是要解释吗？

         : : : :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回答！

         : : : :　　王有成身上的气势稍微缓和之后，再度攀升出的怒气，也顺着笔端，落入了那白色的宣纸上。

         : : : :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 : : :　　众人原本以为他的气势已经用尽了，可是在视线汇聚之处，那最后的四个字结于一体，气机相连，融会贯通之后，就好像是一道振聋发聩的反问。

         : : : :　　墨色未收，所有人都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仿佛被一堵墙生生撞在了身上。

         : : : :　　陈友庚李俊等人，就更加不堪，在看到最后四个字之后，连呼吸都滞涩了。

         : : : :　　这一刻，他们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懊悔，以及难以言明的沮丧。

         : : : :　　自己这些人，在这样的笔墨前，就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愚蠢到可笑。

         : : : :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 : : :　　王有成扔下了手中的毛笔，望着台下那些眼不能转，口不能言的老师和学生，这些刚刚还在要求公平的家伙，早已是满脸羞愧无地。

         : : : :　　即便是周老，也是靠在评委席的桌案上，深深地吸着气，沉默着没有说话。

         : : : :　　因为这样的笔法，他实在没法评价，不敢评价，也没有资格评价。

         : : : :　　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老师，这样的书法水平，早就已经迈入了书法的最后一重难关了。

         : : : :　　他忍不住闭上眼，原本对于这次的比赛，并没有兴致的他，此刻突然觉得不虚此行了。

         : : : :　　能够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副作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诞生，平生无憾了。

         : : : :　　苏可站起了身，突然忍不住鼓起了手掌，一下一下。

         : : : :　　在落针可闻的大厅之中，这孤零零的掌声，就好像是一道惊雷，扎入了所有人的耳膜。

         : : : :　　王有成走下台，看着面如死灰的陈友庚，露出一个笑容，却没有说什么。

         : : : :　　陈友庚捏着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唇翕动，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 : : :　　李俊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一片，早已不敢抬头去看王有成的视线，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在书法的道路上，这是他最深最痛最惨的一次挫败。

         : : : :　　他知道，即使自己再努力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也绝对达不到他现在的高度。

         : : : :　　原先的不甘心，这一刻都已经变成了深深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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