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洛阳
拿笛子的女子是萧御史府上的长女晴川,她这次来这里也就是陪远房表姐来招亲的。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表姐看到红衣少年竟没把持住!拉开帷子之后,她也没看清笛子的主人长得什么模样,她只瞧见两个两败俱伤的公子趴在一起。
她只吩咐了贴身女使,让她去打听笛子的主人是谁。那女使眨了眨眼镜,凑到姑娘的耳边说了句:
“那公子却也不曾认识,只是他的贴身胖小厮是那白府的六福。”
萧晴川想着先把笛子带回去,等日后再归还它的主人!
白言逃出人群之后,想着自己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事!本来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怎知自己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竟被女主人给看上!心里想着想着,又喜又忧!
几个人在人群里跑散又集合之后,便打算先回白府。白言知道这次回府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白老爷在教子这一方面很是苛刻,本着“子不教,父之过”的宗旨,在他棍棒的抚育之下,白家大公子白辅臣在去年高中进士,现在在翰林院任职。只是家中的这个小公子甚是不成器!
胖福带着林南和田多,从正门进了府。府上明晃晃的匾额上写着:
白府!
一进门白老爷就让人拿来家法,严声厉气的问胖福公子的下落。胖福只说进门之前还在一起,一溜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白言半躺在房梁上,嘴里嚼着一根枯草,享受着暖阳。府邸正院的中间长着一棵五六丈高的银杏,要胖福跟白言两个人才能抱的过来,想着也有些年岁了。树下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三两成群的麻雀有的在树上叽喳乱叫,有的在地上跳来跳去。天空湛蓝,好似是回忆的铺满,眼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一瞬间,仿佛自己又从回到了从前。
胖福趴在长凳上,受着本不属于他的责罚。白老爷下令让人打死这个不听话的家仆。
“给我往死里打!”
晒干的紫藤缠在一起做成的家法看来也有些历史了,想必是用的多,藤条上就跟抹了油一般,光滑锃亮。
打了几下之后,田多硬生生的抢下了藤条,表情狰狞,甚是凶狠。
白老爷叫来了更多的家仆,想好好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年轻人!不会武功的仆人哪是田多的对手,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倒在地。倒地的仆人,叫喊声犹如离离的哀鸿。
人越聚越多,就连看门的家仆都加入了打斗。有一个在田多身后的仆人,举着长棍想偷袭,却被田多一脚踹飞,飞出数丈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一把在身后用掌接住了他,不是这个突然从树上飞下来的人,这个仆人肯定会硬实的撞在树上。
仆人惊魂未定,回头看时,一张熟悉的面庞。
“少爷!”
白老爷看到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平安的回来了,心里总算舒了口气。他怕这个臭小子又在外面给他闯什么祸事。就在白老爷要亲自责罚白言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来报,说有个徐员外带着很多人,抬着很多东西求亲。
白言想着自己大哥刚刚成亲,这个求亲的员外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没过一会,那个员外一边进门,一边嘱咐坐在轿子里的女儿让她不要跟进来。
“爹,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他弄到咱家来!”
白言听得真真,这不是刚才比武招亲的那个胖姑娘吗!说时迟那时快,白言嗖的一声又飞了出去,消失在雕栏画栋的房梁上。
白言知道这下又闯祸了,何不先去外公那里躲躲,而且自己也好久没有去看他了。
霍老将军当年叱咤风云,先是平定了南藩之乱,后又大败燕齐联军。听说人他是一直骑着马,打到了大齐的金殿之上!正是霍老将军的赫赫战功,方才换来了大梁这十几年的天下大定。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带着一个贴身的副将回到洛阳,面圣之后交出了所有的兵权,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霍老将军的府邸在洛阳城外,依山而建,府门前有一条溪流,一座花岗石建成的石桥可供往来。假石丛立,树木成荫;远处钟声鸣鸣,近处雀鸟成群。不远处的地方,几处草屋建在一起,此时正值晚饭时分,炊烟依依袅袅,偶尔还能听到公鸡打鸣,田犬吠叫。白言有时候真的弄不懂外祖父为什么要把府邸建在这个世外的地方。
白言进了府,来到亭台水榭,他远远的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那里钓鱼。霍老将军平生最喜欢干的两件事情,一是战场杀伐,另一个是垂钓。霍老将军曾经在黄河里钓起过二十多斤的大鲤鱼,烧一灶旺火,煮了一大锅鱼汤犒劳手下的兄弟。
白言悄声的来到外公的身后,一把蒙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老人拉起鱼线,空空如也!
“臭小子,别惊了我的鱼!”
老人没有回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把鱼线甩了出去。
白言趴在外公的后背上,用下巴抵着外公的头顶,看着池中的鱼漂,仿佛只有这个老人的后背才是他最坚强的堡垒。
在他眼里,外公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从来没逼过他读书练字。外公就教他放风筝,骑马射箭,潜水钓鱼。这些都是白言喜欢做的事情!
兴趣使然!
白言跟外公说了很多去朗州的见闻,还有北燕的惊魂。他还问了为什么北燕的大将军看到他的佩剑之后,放了他们。白言一边说着一边把剑柄拿给外公看。
老人还是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剑之后,目光还是不离鱼漂,好像在他眼里这把剑根本没有钓鱼有意思。
“当年,北燕和大齐一起出兵,进犯我大梁。我率军驻守凉州,首当其冲。后来我传书给朗州守将,让他出兵伐燕以解我凉州之围。”
老人说得津津有味,白言听得身临其境,爷孙两人仿佛一起回来了那年的夏天。
白言从外公那里知道了往事历历。那个守将趁着北燕都城守备空虚的时候,攻了进去。本来可以杀了单于,可他还是放了单于一命。
为了报答不杀之恩,单于就把随身的配剑给了那个守将。还让在场所有的人在场当着剑身上的鹰神起誓:
见此剑如见陛下,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当年在剑前立誓的就有耶律洪材,当年他还只是一个殿前指挥使。他们北方狄人连自己的亲人都敢背叛,却不敢背叛在信奉的图腾前立下的誓!”
后来朗州守将在归途中遇到埋伏,身受重伤,不久便身亡了。
白言听到要紧的地方,追问那个朗州守将是谁。
老人兀言了片刻,将鱼线提起一截,又放了进去
“那个人便是你的祖父!”
白言忽然明白那个铁皮人为什么放了自己。原来那天能全身而退,全靠祖父的庇佑!
男儿当手提三尺长剑,骑马纵横天下。不畏强敌,不惧生死。
白言一句话没有说,就着洛阳的新月,迎着烈烈风寒回到白府,把守中的长剑又放回了祠堂的香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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