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任性

　　长安，文博公府洛家。

　　“小姐，奴婢打探到的就是这些了，老爷回来后，小姐可以多去问问王爷的事，想必老爷不会怪小姐的。”

　　精致小巧的院落里种满了湘妃竹，扎眼的翠绿为萧瑟的冬季添抹上些许生机，院子里除了这大团大团的竹子，再没有其他花朵装扮，使得这院落素雅清新极了，洛词身着靛蓝色靛蓝白的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白梅，一条白色的织锦束腰带束在了腰间，外搭着白色小袄，月牙白的厚披风又将她玲珑的身段严严实实地遮住。气质浑然天成，如同未加雕琢的璞玉一般，清新，绝尘。

　　洛词眸色暗了暗，点了胭脂的唇色在一片翠色中又着实凸显，红唇轻抿，道，“那女人，当真没有什么背景？”声音清雅，仔细听去还带着些狠厉。

　　“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说是王爷在西京捡到的孤女，只是，有几分姿色而已。”丫鬟头微微抬起，想安慰自家主子，“小姐，切不可自乱了阵脚，好不容易等了这么些年，王爷终于回了长安，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孤女，还没有什么背景，定是比不过小姐的。”

　　洛词伸手摘下最近的湘妃竹上的一片竹叶，“可是，她住进了华月楼。”女人的声音透着不明情绪，“走吧，这个时辰，父亲应该回来了。”扔下下的湘妃竹叶子被主仆二人踩踏进泥里，细微的雨轻飘飘的打在上面。

　　锦英王府，华月楼。

　　天色逐渐暗了，容月坐在阁楼上的一间屋子里，倚靠在窗边的桌子上，看着远处长安城的繁华，长安是没有宵禁的，灯火通明的街市和水市，热闹非凡，饶是容月自认临安繁华无比，却还是不得不承认长安的美，那种刻在古城历史洪流里经历冲洗也没有消失的风韵，古色古香，宁静又美好。和四年前一样，她喜欢这个城市。

　　锦英王府远离闹市，地域又广阔，虽然能看见街市上的灯火，细致点还能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是听不见一点声音的，容月只能借着街市上的红灯笼想象着被烛光照亮的小贩们的吆喝，带着长安的乡音，不是北华的官话，可爱又有趣。

　　“九姑娘，可要奴婢点灯？”初凝一直站在容月身边，看着她就这么坐在这里看远处的长安城半个时辰了，也不点上灯，只是着迷一般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

　　“不用，明叔不是已经在院子里点上许多灯笼了吗？”容月被初凝的声音拉回，不再看远处，只是目光落在楼下的院落里，不得不说应照离的眼光真的是极好。院落里已经挂上了几个大灯笼，烛光闪烁，生生照到楼上的屋子里来，借着光，很清楚地能看到院子的景色。错落有致的假山旁是缓缓流动的溪水，小股的水流声，并不那么大，叮咚叮咚的很有节奏。院子中间是白玉石的桌椅，已经被明叔套上了厚厚的白绒毛毡，装上小火温着茶水，即使她人在楼上，也没将那套青瓷茶具撤去。院子四周的花早已沉睡，连那绿菊都半合上了花苞，隐约间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容月看着这华月楼的布置，不禁笑了，从来没有人住过的华月楼此刻亮堂堂的，里里外外，除了容月所在的楼上那间屋子，皆点了烛火，温暖明亮。

　　这样的布置，大概也是应照离吩咐的，她也明白应照离的用意，应照离了解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个极简单的人，不像平常女子喜欢些花花草草，衣服首饰，即使是在女装时最多也是一身红衣罢了，而且她从来都自认为是个生在冷冰冰的黑暗里摸爬滚打的舔血之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能够享受这些明亮和温暖的权利，前世的训练和经历已经让她习惯了烂泥，习惯了冰冷，突然被人这么温柔地捧在手心，感觉还不错！容月看着这充满……人气的月华楼，笑了……

　　“怎么不点灯？可用过膳了？”应照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容月所在的屋子，还是他先前进宫时的那件黑袍，披风已经取下，显得没那么风尘仆仆了。屋子有些暗，他的眼睛却明亮地照进容月心里，容月起身，“不点灯是为了看看长安城的风景，一别四年，甚是怀念。还没用膳是为了等你……”看着笑着的容月，应照离刻意忽略她尾音里带着的调笑，知道这人又在撩拨他，“等你回来带我去街市上逛逛，我许久没吃到长安的小吃了。”应照离无奈地看着她，就当你是在等我了。

　　“你身子还很虚弱，明婶药膳做的极好，煨了汤，正好给你补补。想吃什么小吃，我差人去买便是。”应照离温声和她打着商量，容月撇撇嘴，“不要，小吃买回来就冷了，药膳回来也可以喝嘛，反正今天我饿极了，等不了买回来了，你陪我去呗。”

　　应照离听着容月带着撒娇的语气，有些微愣，随后释然，还有点欣慰。容月的任性从来都只用在算计一个人和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时才会出现，毫不讲理一般闯进，打乱你所有的阵脚，战场上容月的用兵诡异狠辣，和她肆意妄为的性格不无关系，可是容月从来没有在生活中展现出她的这种任性和狡猾，她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勉强，吃食，穿着……她的每一个任性背后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从没有说……为了想吃长安的小吃不顾严寒去逛街市。

　　他该庆幸，容月终于从一个有些无趣得有些刻板的人终于变得有趣了吗？应照离叹了一口气，“去将虎皮斗篷取来取来，再帮她多加件衣服，手炉多准备几个，让明叔再准备两个小厮。”初凝笑着应下，容月笑道，”梧桐子街的那家烤肉店还在吧，第一站，我要去那里！”

　　应照离瞪了她一眼，“好！”看着有了人气的容月，应照离终于不再那么心疼了，夭夭，就这样吧，呆在我身边，怎么样都可以，哪怕我知道你不可能做个平凡女子，但平凡女子所拥有的幸福和快乐，我也要为你全部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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