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魔经
从今往后，我定惩恶扬善，除魔卫道，不坠师傅名号。
拜师间，段断脑中飘过一段戏文，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一男一女两位前辈，怪异至极，二人没有实体，只有巨石上一对高大黑影，不似正道人士，想是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
“在你心中，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像是知晓了段断心中所想，男子忽然发问。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除暴安良为善，助纣为虐为恶。
劫富济贫为善，趁火打劫为恶。
为民除害为善，为虎作伥为恶。
救死扶伤为善，草菅人命为恶。
……
“放屁！”老爹一边嚼着兔肉一边灌酒。
“兔子可爱？你也挺可爱，要不我不吃它吃你？你把它养得这么肥难道不是为了吃？”
“好好，我残忍，我是大恶人！什么鸡鸭鱼哪个不可爱，你有能就饿死了也别吃。”
“老子吃肉喝酒，物尽其用也是善。”
……
段断跪在地上，心间闪过无数念头，几次张口要说也没说出来。
“要想那么久吗？”女子忍不住道。
“我……我不知道。”
“这有何难？待吾善者即为善，待吾恶者皆为恶。”女子说完冷笑一声。
“善恶不分的人多了去了，你虽不知道却也没有盲从，这点很好。你现在不知，以后自能分辨。”男子似是安慰。
女子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段断，她又接着问：“什么是魔？”
二人魔气早已融入段断周身血脉中，段断人在近前，所思所想皆瞒不过她二人。
女子实是恼恨他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什么惩恶扬善？什么除魔卫道？
还什么不坠师傅名号？
你师父的名号，说出来不怕吓死你。
“什么是魔？”
段断这回却没有想多久，很快就摇了摇头。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你可知我们为什么收你为徒？”
还没待段断回答，女子抢着说道：“因你天资超凡，骨骼惊奇？哈哈哈，你若这么想就太好笑了。
世人追求长生，修仙问道，千万人中方得一人，修仙首先要有资质，便是体内要有灵根。而你……”
段断紧张起来。
“别紧张，你有，但是这灵根在你还是婴孩时就被毁了。
你这资质比没有灵根的凡人还要不如，在修仙这条路上你与废人无异，大罗金仙也没办法带你入门。
所以你别紧张，紧张也没用。”
女子一句一句，段断万念俱灰，如若不能修行，还怎么替老爹报仇？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想知道是谁毁你灵根吗？
一个婴孩，也要下手断他一世机缘。”
对！他还要知道那人是谁！可不能修行，即便知道了又能将那人怎样？
“我说你不能修仙，可没说你不能修行。你想的没错，我们两个影子如此怪异，自然不是正道人士。
我们是魔，天地间真正的魔！什么是恶？我们便是恶！
哈哈哈哈哈……”
女子说到一半男子也加入其中，一同张狂地笑起来。
“你不能修仙，但可以修魔，只这一条路，你走不走？”
似男还似女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只这一条路，你走不走？
走不走？
……
段断自小与老爹相依为命，日日与老爹贫嘴逗趣，生活虽过得平淡无奇，但也乐得清静。不想顷刻之间，身世成谜又负血海深仇。几月来出得狼口又入虎穴，几历生死。
他到底是谁？为何他刚出生就被毁了灵根？为何老爹明明对他爱护有加却要一口一个孽种？甚至要杀了他？难道他不配活在这人世间吗？
段断肺腑燃烧，魔又怎样？
即便没有路，我也要走！
……
“请师父师娘教我修行法门。”段断面有坚毅，拜了下去。
——
巨石上黑色的影子消失了，数点绿芒在巨石前漂浮，照亮巨石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真魔经》：
魔由心生，众生孕魔，人不灭则魔不灭，动念不尽，生生不息。
十方无阻，阴阳无界，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唯真魔者，可脱轮回，可得自在。
无照清浊，善恶混沌，不归则不苦，不静则不累，婆娑幻灭，乾坤倒转，无量肝胆。
……
闭其门，塞其兑，无首无尾，八面无穷。
巨石下，少年低声念起来。
——
一点绿芒飘到段断跟前。
“小鬼，你背下来几句啊？”女子打着哈欠，似刚睡醒。
“师娘，我全背下来了。”
“什么？才一个晚上你就背下来了？”
“师娘若是不信，大可随便考我。”
巨石上泛起红光，密密麻麻的文字尽数消失，一对高大的黑影显现出来。
“小鬼，吹牛皮可是会露馅儿的。”女子影子伸展了一下，似抻了一个懒腰，懒洋洋继续道。
“问你个简单的，‘生可以死’下一句？”
“死可以生。”段断脱口而出。
“不归则不苦？”
“不静则不累。”
……
女子渐渐语带吃惊。
“‘无首无尾，八面无穷。’上一句？”
“闭其门，塞其兑。”
段断说完，石洞一静。
半晌。
“我收回昨天的话，小鬼你不是废人，你是奇人啊！居然一夜就背完了《真魔经》，记忆力着实惊人……”巨石上女子影子头部轻摇，喃喃出口。
“真的吗？老爹以前还总说我脑子不好使，怪我记不住剑招……”
“自然是真的，想当年你师娘我背了整整……咳咳，也差不多一夜吧。”女子话说一半立马顿住。
“倩倩，你怎么也不识数了？八个夜晚怎么变成一晚了？”一旁男子影子低笑起来。
“靖郎……你，你，你讨厌啦……”女子影子别过头去，赌气一般。
“……”段断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短短一夜就记下了《真魔经》全文，确实不错。”巨石上男子影子颔首，接着他话音一转。
“不过你背的却不是真正的《真魔经》。”
段断面露疑惑，忍不住发问。
“师父，那我背的是什么？”
“你背的就是《真魔经》呀！
你师父惯会故作高深，还是师娘来说。
《真魔经》来自魔域，本不被凡俗文字记载，乃是一段晦涩难懂的经文，发音古怪拗口。你所背的不过是演变成凡俗文字的《真魔经》，一点用处也无。《真魔经》每个字都有不同的发音。你要记在心里的不是这些凡俗文字，而是每个字的奇异发音。
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师娘讲的真好！”
“小鬼真乖，从今天起你有得背了！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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