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去何从（上）
“‘一曲黄泉引，前尘旧梦烬。’
听闻黄泉引只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哨声，与这木哨中吹出的没有任何分别。但却有无上法力，能让人失了记忆忘却前尘，听完一曲，往昔种种如同陌路，脑中空无一物如获新生。
门中所有‘包袱’都是听过黄泉引才到了此处。
你问我是何人？我是无门中一小小杂役，但我曾是何人？我该是何人？我又何尝不想知道。”
段断缓了脸色问道“你怎么不想办法逃出去？”
“掌管此间者乃圣教黑白二使，此二人法力无边，胜似神仙。
黑白二使行踪诡秘，黑白有界，黑使昼伏夜出，白使昼出夜伏。二人手段狠辣，夺人性命，犹似鬼魅。姓甚名谁无从得知。人送诨名黑白无常。”
地狱无门有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黑鬼白鬼神出鬼没，仆役也相互监督相互告发，被抓住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最重要一点，仙凡有别，凡人怎么能与仙人斗呢？别看你有些蛮力，会几招拳脚功夫，在仙人眼里都不够看。此处地形复杂多变，有如迷宫，机关阵法也是不少，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段断听了这话沉默下来，这杂役说的可怜，像是肺腑之言，但他所说也不能尽信，他说黄泉引失了记忆，我却没有……
见段断不再发问，低头思索。
求十三又道“我地位低微，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没什么用。以我为质更不会有人……”
“我只想要一点水。”
求十三一愣，心中羞恼，他真不该多想，这洞中贱奴能有什么大胆要求？
他面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太好办了，你放我上去，我给你一桶水！不，别说一桶就是十桶八桶我也给你整来，从明天起我日日放水桶下来。”
段断摇头。
“为什么不行？你不放我上去是怕我跑了吗？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不按你说的把水弄来，叫我求十三被无常厉鬼扒皮抽筋！”
段断还是摇头。
求十三气急：“这一片区域只我一人负责，你若不放我上去，明天起别说水了就是连馒头都没有！大家一起饿死好了！”
“你要如何上去？”段断疑惑。
“自是爬上去了，这破地方还有密道不成？”求十三忍不住眼皮上翻。
段断起身仔细观察隧道上方。
“喂！你小子是打算爬上去吗？你放开我！我熟悉上方石壁，我带头，你跟着我上去。”
——
隧道上方，透明石块稀少，光线不足，没人看清这幅怪异景象：一个少年身缠锁链背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正向上攀爬。
求十三不住出声提醒，他心惊肉跳，生怕少年一个不小心拉着他陪葬。
段断远没求十三那么紧张，爬了半日，他一点没觉得累，力气仿佛用不完。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从那天起，一个他不愿记起的一天！一切在那一天结束，又在那一天开始，那天开始他变得力大无比，不知疲倦……
上方微微泛黄，有光照了下来。
“快了快了！就快到了！小子你一定要坚持住！抓紧啊！！”
求十三心中讶异，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竟有如此神力？带人攀过隧道，估计连他们中武功最高的任五也做不来。难道他也会些仙门法术？
总算有惊无险，二人爬出隧道口。段断将五花大绑的求十三放置一旁观察起周遭环境。
所处之地仍是一个石洞，四面石壁偶有几块黄色晶石泛着黄光。
洞高不到一丈，长宽不过十余步，空间狭小，更像是一个夹层。抬头望去，夹层上方竟然还有一段隧道，隧道漆黑一片不知又通向何处。
“滴答……”
“滴答……”
不远处，水珠从上方石壁渗出滴在一个生锈的铁桶中，铁桶把手上连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在地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铁桶中早已盛满了水，上方几滴落下，桶中几滴溢出，水珠撒在地上，周围泥地并不潮湿，应是洞中温度过高所致。
段断回身去看求十三，求十三回避目光低下头去。
“……黄泉引，净火焚身，改造凡人躯体，几日不吃不喝也无碍的……”他越说声音越小。
段断心中明了，洞中这段时间，每日除了一只装馒头的竹篮外还应垂下一个铁桶——一个盛水的水桶。求十三为什么不给他们水喝？原因可能很简单，或许仅仅是因为懒。
段断不再犹豫，拎起铁桶，握住锁链，躬着身小心翼翼慢慢把盛满水的铁桶向隧道下放去——向底下石洞中垂去。
一边向下放锁链段断一边思考：水桶放下去众人喝光，他将空桶提上来，待水装满再放下去，一桶接一桶，最好能让所有人都解解渴。可是现下少年们都还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可怎么办好？倘若在此处吹响木哨，相隔如此远的距离他们能听到吗？
正想着，身后猛然受到大力撞击。
求十三身缠锁链看准时机，突然发力，他竭力起身向段断撞了过去。
段断站立不稳朝隧道中跌去，他不得已松开锁链，伸手去抓石壁，锁链连着铁桶向下坠去，那一桶水摔下去还能剩多少？下方黑漆漆的没有答案。
段断怒拍石壁，身子从隧道中拔起，脚跟落下，回到狭小的夹层中。
求十三瞪大双眼，目光中满是惊慌。
“我，我开个玩笑……想试试你的武功！对对！你的武功太好了！别杀我别杀我！我引荐你去当‘送饭人’！你不必在这里了……那是很好的差事！每月十五，只有几个名额……我不推荐你根本去不了……你也不想一辈子就在这里了吧？……”
求十三语无伦次，费力向后挪着。他撞了段断之后，身不由己向前倾倒，自己也差点掉下去。他怕极了对方一怒之下将他推进隧道，眼下他被绑成这样，摔下去还不粉身碎骨？
段断一把揪住求十三的衣襟，求十三脸色煞白，他嘴角微动还要争取机会辩解几句，段断刚要动作，脚下突然一个趔趄。
夹层晃动起来，上方隧道碎石滑落，地动山摇，山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地龙翻身了！”求十三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快！你快松开我！我带你爬出去！再晚我们都没命！”
求十三嘶声喊道。
“小子你听没听到！！听没听到！天地反覆！要活命的话……”
尘土阵阵从裂缝中坠落打在二人身上。
段断脑中嗡嗡，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又好像听到了什么。此时有数个声音从下方遥遥传来。
“救命！救命！……”那些声音没有声响却响在段断心底，心中不可抑制升起一种冲动。
有人在等他。
天地反覆，在求十三惊骇的嘶吼中，少年手持木哨用力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
天地反覆，在滚石撞击的轰鸣中，少年义无反顾奋力向着漆黑的隧道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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