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纷争
……
温怀夕情绪很低,下午的时候没去上课。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许跃庭,怎么解释。
这几天一直没去找他,也没回复论坛,希望风波早点过去。
连带着这几天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异样。
赵悠悠一直安慰着她,可惜没什么用。
等到这周五下午月考完最后一门地理,温怀夕早早去了车站来到红霞浦的亭子。
她事先给温念洲说了声,让他别等她吃饭,自己很晚回来。
温怀夕觉得许跃庭会来亭子。
她坐在那里的小桌前等了很久,边等边拿出作业开始写。
一刻钟,
两刻钟。
亭外的雨淅淅沥沥下起,在湖面荡起涟漪。
眼看着她快要睡着,脑袋一下一下地往下跌,而后抬起,重复了很多遍。
随即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在雨水里摆,温怀夕猛然惊醒,以为是许跃庭。
她马上站起身往亭外看,眼前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等来人进来,原来是个来躲雨的大爷。
大爷拧起衣角洒掉雨水,注意到温怀夕,慈祥得问了句:“小姑娘,你怎么不会家?雨下大了不好走呀。”
“啊,那好。老爷爷我先回家了,再见。”温怀夕的肩膀耷拉下来,失望来人不是许跃庭。
如果他不会来这里,也只可能是在家了。
……
此刻许跃庭刚接了来自国外叔叔的电话,许务坤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告诉他他母亲的东西还都在他们那边。
母亲…他有多久没见她了。她还好吗,还是不好。
或者,她还活着没有,深藏记忆中的声音和模样早已快从他的印象中抹去。
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除了他的生命,就是许务坤“替”他保管的那些了。
许跃庭的头疼又犯了,他无力自己的挫败,挂断电话后他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胳膊。
许跃庭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恨意肆意滋发,浑身打颤,眼里透着杀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我没有父母了。
如果许华在,他们是不是不敢这么对我。
如果自己有勇气去面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许跃庭也是人,也渴望亲情。
9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不在他身边了,被爷爷接过去后养了几年就被许务坤送了回来。
对外讲说是许跃庭已经有了自己生活的能力,自己愿意回去,况且他父母大部分的财产还都在国内。
其实呢,嫌他是累赘就赶他回来了。
而后许务坤又在他爷爷面前谩骂诋毁他,不知道偷偷给他加了多少罪行。
许跃庭觉得,或许自己早就死了。
死在昏暗的童年里,死在无能为力的感情上。
他就像个无人要的玩具被倒手过很多次。
也许,他还活着。
活在被制造的舆论里,活在亲情的期盼里,活在儿时的梦里。
可惜,那是很久以前的他才会渴望的东西。
许跃庭渐渐长大,心渐渐狠,也明白不会有人弥补他缺失的童年。
不再流泪,不再恐惧。
许跃庭的头猛地撞上身后的墙,一下又一下,内心的扭曲感让他感受不到疼痛。
也许,多撞几下多疼几下就能恢复冷静。
鲜血从额头缓慢往下延伸,流过他的眼皮上而后继续往下延。
痛感终于传入他的感受神经,他半跪在地上紧闭双眼,想等自己缓过劲来继续做没写完的题。
至于头上的伤,等它自然结痂就好。
他一向如此,不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疼痛只要忍过去一切就都会好。
等他清醒过来,起身想出去,去红霞浦的亭子里待会儿。
许跃庭隐约记得,小时候母亲和父亲常带他在那里看风景,他觉得多在那待待也许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也没在意屋外瓢泼而下的雨,他套上大衣就出门。
温怀夕此时也正凭记忆往许跃庭家的方向跑,她把书包举在头顶挡雨,发现没什么用后,便做罢。
她很心慌,在雨里跑得很快,一不小心就滑倒摔翻在地。
她的膝盖磕破了皮,胳膊也沾了泥。
她忍着刺痛撑着胳膊再次起身,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几缕发丝沾在她的脸上,她没法完全睁开眼看前方。
五感在此时衰弱,继续向前摸索着,噗通一声又撞到了人,她抬起头刚要说对不起就看到撞的是许跃庭。
他浑身散发着戾气和寒意,黑发湿落遮住眼,脸上红色浓稠的血格外醒目。
顺着打落的雨水滴到他的下巴。
她从来没见过眼前的少年有如此堕败的神色,是不是上一世她伤害他后他也是这样。
“你怎么伤到了?”
他不回答。
温怀夕不免着急,她伸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许跃庭等等,我是来找你解释的。”温怀夕喊出口。
“…解释什么。”许跃庭半晌才开口,声音压得比以前还要低,控制着将要爆发的情绪。
“那个论坛文章,不是我发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发……”她连忙开口。
“你不就是想先接近我,而后赢得我的信任,达到你的目的么。”许跃庭居高临下盯她,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他是这样想的。
温怀夕摆摆手想开口解释。
没等她开口,许跃庭的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温怀夕的肩膀,她被迫往后一步步退。
“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高兴么。”
“你这种人我不少见。”
“你以为自己,有多特殊。”
“以为自己是谁。”
“没想到你竟这般自恋,以为…”
温怀夕被他逼退到巷子里,她再后退一步就已经挨到墙面,无路可退。
“我会对你动心?”
他的话句句带刺毫不留情,语调升高,刺进她的心口的刺越扎越深。
五感中唯独痛在此时无限放大。
“不是的…你听我…”温怀夕的话说的逐渐不利索。
她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一时心急不知如何开口。
“听你狡辩?呵。”许跃庭单手撑着墙壁,把她困住,眼睛死死盯着他,目光凌冽,极具压迫感。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我现在就给你。”说完,许跃庭凑身上前,脑袋往下伸,嘴唇马上要挨上她的嘴。
“啪”的一声,温怀夕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两个人都愣住了。
温怀夕脸上的水一滴一滴地流,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觉得烫的很。
许跃庭往后倒退一步,脸上火辣辣的,他用舌头顶了一下上颚,冷笑一声接着讽刺:
“我还以为你会主动靠上去。”
“这次摄像头在哪?说吧,我可以陪你再演。”
“…许跃庭你怎么了。”温怀夕的声音发着颤,流了好几天泪让她的嗓子也受了损。
平常她很爱惜她的声音,她爱唱歌,爱表演,习惯去保护自己的嗓子。
现在,她的声音沙哑,喉咙刺痛。
膝盖上刚才磕的伤经过咸雨的洗礼也让她难受发痒。
一切的外在痛终究都抵不过心痛。
她也是人人爱的小姑娘,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没人舍得伤害过她。
她也没吃过多大的苦,从小吃着蜜长大,她的生活一直灿烂美好。
可现在,她一瘸一瘸地走到他面前,不顾及自己的痛,用手小心的抚摸他的脸,把他脸上的红色雨水挥掉,一手虚捂住他流血的额头,不让雨水也弄痛他。
“不是的,不是。”
“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从见到的第一面就喜欢。”
“我喜欢你的光鲜亮丽,也能替你分担他的痛。”
“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光,都很耀眼。”
因为喜欢,每一次见面都会有永不休止的心动。
因为喜欢,所以甘愿替他苦替他泪,不忍心看见他独自痛苦。
只想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给他,
只想把时间交给他。
上一世我犯的错后的悔,这一世不再会。
上一世我对他的伤,这一世全加数回到我身上。
我会满怀期待,让他变好,让他不再孤单。
因为我喜欢他,最纯粹的喜欢。
许跃庭的头始终垂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我刚才打了你,你在这等我,我去药店买药给你。”温怀夕把书包拿下身搁在他的头上挡雨,让他坐在一旁的阶梯上。
她刚要迈开腿,许跃庭就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别走。”
“别担心,没事的。”温怀夕安慰他。
她掰开他的手腕,避开他的手瘸着跑向最近的药店。
温怀夕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好在雨下得小了,估摸着一会就停了。
她原本是跑着去药店的,离开了小巷后她的步子慢了下来,眼泪又止不住地流,边走边捂着心口,忍住哭声无助地抽噎着,泣不成声。
她用力咬住下唇的软肉,半晌后努力控制情绪,用手擦着眼睛。
“喂,我和你一起。”身后传来许跃庭的声音,他还是追来了。
她颤了下,平复好呼吸转过头对他挤出笑:“好。”
少年刚才跟在身后,分明从身后看到少女的肩膀不停抖,擤鼻涕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分明是哭得厉害。
分明是伤透了心。
还对他挤出笑。
温怀夕身上穿着校服没来得及换,被雨淋湿后外套里的白色衬衫透得明显。
许跃庭把身上的大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将第一颗纽扣系上。
虽然衣服湿了,但深黑色的大衣能让她不走光。
“谢谢。”温怀夕的声音变成鼻音,她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白衬衫,没推辞什么。
之后两人都没先开口说话,买完了药许跃庭就把她带到自己家,等她把膝盖的伤口处理好后便让她先去洗澡。
“那你的伤呢。”温怀夕担忧地望向他,那伤口看起来已经发炎。
“我自己弄。”
“你又看不见,还是我帮你吧。”
见许跃庭没再吭声,她拿起碘伏就要给他消毒,即便她再轻轻用棉签触碰伤口,还是很痛。
“你先忍着。”
温怀夕涂完碘伏,拿起纱布不很熟练地给他包扎,而后许跃庭让她先去洗澡,自己出门给她买身衣服。
磨蹭时间到现在许跃庭还穿着一身湿衣,寒气逼进他身。
他去了附近的女服装店以自己的眼光给她随手挑了件衣服裤子,走之前想了下也让店员给他拿了套贴身衣物。
……
许跃庭的脸上到现在还没表情,他的头没力气抬起,雨水贴身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拿着袋子,走回家。
今天的经历让他脑子有点混乱,很多人的声音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响。
“我警告你别乱来,老爷子估计活不久,他的财产转让我是不会留给你分毫的。”
财产?呵,许跃庭觉得他那亲叔叔蠢得厉害。
许跃庭什么时候对钱感兴趣过。
自始至终都是许务坤暗地里动手动脚,手长到能伸到国内,伸到他的身边。
许跃庭一直不明白,为何许务坤这么厌恶他和徐华。
也许是因为许务坤的天生贪婪自私。
许务坤的儿子许杰也和他一个德行,对自己厌之入骨。
许跃庭闭了闭眼。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国一趟,不能再逃避。
原先知道那个文章,他还以为温怀夕是许务坤的人,故意让他陷入舆论。
不过她好像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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