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云真

“老辈人是这么说的，说是有什么擅于兴风作浪的妖怪作祟，后来被一条真龙给镇压住了。喏，对岸那座石崖下就是龙王洞，据说真的有龙。”

        “按我俩商量好的，稍后你负责挨家挨户通知，让大伙到早晨发生怪事之处聚齐，由我出面索之。所得钱财你三我七！”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发生怪事之处就在我们系船的浅湾，好找得很……”

        吕阿四家门口就是乡人出入的大路，路人来往较为频繁，同行之人相互间闲谈白话说长道短本不足为奇，但这番言语却引起了洛寒霄的注意。他耳目清明，虽然交谈的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仍是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口中的怪事极有可能是说今日晨间他在施展五雷正法时，慈舟为防渔民误入雷池而伤及无辜，在渔家村一边的江岸设置了一道金光屏障，一众渔民被阻挡在外进入不得的情形，如此怪异之事人们私下议论必多，津津乐道之下传得自然就快。加上两人言语神秘，像是在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中好奇之下，连忙抱着婴儿跟了上去。为免惊动两人，只在暗中观察。

        只见两人一个背影高瘦，身着道袍，作道士打扮，另一人五短身材，肩挑一副鱼篓，像是村中渔民。两人脚步匆匆，到了一处人家门口停下了脚步，那渔夫踮起脚指了指江边，高瘦道士点了点头径自而去，渔夫则推门进去了。片刻后提了一面铜锣出来，一出门便小跑着咣咣敲了起来，一面敲一面喊：“祸事了，祸事了！大家快出来呀！”如此周而复始，在村中巷道逐一奔走宣扬。

        不多时村人纷纷惊动而出，聚集在村中央一片偌大的晒谷场。洛寒霄好奇所谓祸事究竟为何，便隐在离人群数丈的一处竹丛之后侧耳倾听。

        那矮壮渔夫被人群挤在中间，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他究竟有何祸事、从何而知。

        矮壮渔夫用力敲了三下铜锣，待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后清了清嗓子，表情凝重的道：“我卖鱼回来之时在村口遇到一位道门高人，他说他早上自江外过江之时见江神用神力封锁江面，不让我们出江打鱼。他知道我们靠水吃水，怕我等断了生计，心生怜悯，于是便上前与江神理论。江神说是因为我们没良心，不懂得报恩，所以要惩罚我们！这可不是天大的祸事么！”

        村人听得皆觉惊奇，纷纷出言道：“什么江神，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江里还有江神？”

        “江神长什么样，他对我们有什么恩德？”

        “江神要怎生惩罚我们，每天搞一次鬼打墙么！”此句一出人群之中登时发出一阵哄笑。

        矮壮渔夫又用力敲了一声锣道：“这我如何知道，不过我说的那位道门高人此时就在江边，大家一起去找他问个明白，也好求他帮大伙消灾解难啊！”

        众人此时俱都半信半疑心中忐忑，正想一探究竟，一经提议便即纷纷响应，立时乌泱泱的向江边涌去。洛寒霄趁机混入人群之中也跟着去了。

        到了江边，只见一高瘦道人背江而立，左手斜捧拂尘，右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可谓道貌岸然。待众人聚拢后打了个稽首，口宣“福生无量天尊”，其声清越，在一片人声嘈杂中清晰入耳。

        众人见状心知矮壮渔夫并非信口雌黄，此人多半果真是个有道高人，便又将与方才问矮壮渔夫类似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大于，无非是你是谁、江神惩罚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出手相救之类。

        高瘦道人并不一一给予解答，待众人表述完后，忽然轻身而起，离地数丈定住身形凌空而立，缓缓道：“贫道云真子，乃天朝终南山中道士，此番云游西南偶然路过此地，恰巧遇到此间江神发怒，封闭水域，渔民出江尽皆受阻，上前询问之下才知此间江神乃百年之前此江洪水泛滥之时受封于此，治洪水，佑百姓，可谓劳苦功高。但乡人无知，从未感恩献祭。江神现下忍无可忍，意欲禁渔数年，再起洪波，以示惩罚！”

        众人见他脚踏虚空，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心中不觉已生出信服之意。听其所言更是即将大祸临头，不由得人人自危。无不面带惶恐，交头接耳，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那矮壮渔夫装出一副可怜模样，颤声道：“云真子道长，你法力高强，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替我们向江神求求情吧。”

        其余人听得也纷纷附和，道是只要能免于灾祸，渔家村上下定会尽力报答。也有的仍心存质疑，便言恳请江神现身一见，如此大家才肯心甘情愿的献祭敬奉。

        那云真子装出一副为难之色，沉吟片刻后高声道：“道人入世旨在替天行道，济世度人，此事随然棘手，但贫道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待贫道再次前去江神水府从中斡旋！”说完拂尘一挥，向江心凌空而去，只见其脚下江水缓缓分开一道缝隙。云真子身形便缓缓沉入其中，随后江水又合拢恢复。众人见状不禁一阵惊呼，皆道其神通广大，信服之心再度加重。

        至此洛寒霄已想明大致原委，这分明是这云真子听闻晨间之事后觉得借题发挥有利可图，故串通村中渔夫编了一出江神惩戒的谎言，意在蒙骗无知渔民借机谋利敛财。然而这云真子虽品行低劣，但其身份却必不虚假，可谓是个有真本事的骗子。事关道门一脉，洛寒霄暗自打定主意要对此人略施小惩，以维护道人尊严，心中鄙夷，暗道：故弄玄虚！那神力封江的“江神”此时正在赶回和尚庙的路上，你下水去找江里的乌龟王八叙旧还差不多。

        倘若此事洛寒霄未曾得知，以云真子的修为及心机，定然不至于穿帮露馅，但身为道门弟子依仗法术蒙骗百姓损人利己，可谓犯律违禁之典型，既然遇上了若不出手管束无异于闭目自障，纵容恶行。

        不多时云真子浮出水面，凌波而立，紧接着又钻出三人来，众人一看不禁惊恐万状噤若寒蝉。只见另外三人形貌凶煞不似常人，中间一人身形魁梧，身着墨绿锦袍，左侧一人身披盔甲，手执两柄双股钢叉，右侧一人人身虾头，手持长矛。单看样貌众人便知果真是江神携同虾兵蟹将现身了，惊慌之下纷纷作揖跪拜。

        洛寒霄凝目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那随云真子出现的哪是什么江神水卒，不过是施了障眼法的几个草编玩偶，想必是他随手采了些江边的苇杆苇叶编制的，众人眼中所见不过是幻象而已。此等障眼法在玄门妙法中虽是雕虫小技，但对于肉眼凡胎而言却也着实唬人。

        云真子装模作样地与那草偶幻成的江神对话，不时回望岸上众人，由于相距颇远，听不清谈论的内容。

        洛寒霄知道云真子此举是为了掩人耳目，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请出了“江神”，那么一众渔民定然深信不疑，时机既已成熟，随后便可顺理成章的转达江神要求了。于是悄然脱离人群，寻了块芦苇半掩的石头坐下，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出云真子自导自演的坑蒙拐骗大戏。

        片刻后云真子果然转身回返，登萍踏波掠回岸上，众人上百双眼睛旋即齐刷刷的聚集在他身上，目光中满是急切与询问之意，但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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