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柠檬鱼块（2）
今天原本与傅攸宁约定好了，其实也不算约定，就是临走前的一番期许罢了。本想着下班就去私房菜馆解决晚餐的，可是下个星期出版的图片编辑出了点意外，原本的图片全部用不了，只能亲自带人出外景重新拍摄。一来一回的又是改又是整理的，拼命赶进度也还是忙到了十点多。
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对面隐约有阵微弱的光，莫不是还执着的在等自己？心里是这样期待着的。想了想拿起外套，又爬上了楼。至少得说一声抱歉吧，在国内好像这种行为叫‘放了鸽子’。虽然他不理解这样的叫法，但是出于礼貌。
原本吃力的身体却丝毫不费力的爬上了顶楼，发现大门没锁死，里面的光线更明显了些，虽不比平时那人声鼎沸的热闹，窗明几净的明亮，但也别有一丝韵味。这个地方真是选得好，格调中不乏烟火气。她真的会在等自己吗？他心里想着。竟有些好笑，今天加班的时候，她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总是跳进脑海里。
轻轻推开门，果然看见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坐着一个穿的单薄的人在打盹。
“攸宁？攸宁你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顾博衍轻轻拍拍她。声音里滴出水的温柔。虽然这也不算在等自己，可是……就当是又能怎么样。
“……”人倒是醒了，意识还在神游
“攸宁，今天真是…抱…”顾博衍有些支吾。
傅攸宁看清是谁了之后：“你怎么才来啊~”刚睡醒嗓音哑哑的，听上去像是在抱怨。就是在抱怨。还像撒娇，尾音拖长的效果。
“你是在等我吗？”顾博衍明显的神色更歉疚，无奈的笑了一下，这人比想象中执着呢。
咳咳嗓子，皱着眉头。“当然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的。”说出口才发现其实今天一天好像确实是为了在等他。
这人睡醒的时候是这般软萌吗？没心没肺的样子比起之前两次的凶悍，好像不是一个人。
顾博衍偏头示意。“抱歉，杂志社有些事要处理。”歉意里满是温柔
傅攸宁像是回神了，伸了个懒腰
“你等着，我去给你做菜。”然后就要跌跌的进厨房。
“今天太晚了，我……”
傅攸宁打断他。“你吃过了吗？”眼睛一直盯的他心虚。
“还没”
“那就在这等着，啰嗦。”这种毋庸置疑的霸气是怎么回事？果然还是她。
“好的”
说完傅攸宁便转身跑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一时间没有了微弱的光芒，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厨房方向。今天没有了碍眼的帘子，清楚的看见她的动作，利落干脆，不像是刚刚睡醒的人。
顾博衍其实很少能这么近看见别人做菜，毕竟有的方法都是秘密，别的厨师剁手也会保留，可是她倒好，一点不在意。跟随着视线的方向，他的脚步也不自主的动了起来。
刚才灯光灰暗没发觉，走近了才看见今天她好像没有化妆，白净的皮肤上架了一副眼镜，淡粉色的嘴唇油亮亮的，头发随意的盘着，那清亮的气质像是退却了身上的防备，好美。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不施粉黛的她，尤为吸人。
看见她在厨房拉着锅铲，油滋滋的响着，心里有股暖流似的充斥全身，连着大脑都一起被滋润的麻酥酥的。
我是怎么了？感觉好奇怪。顾博衍用仅存的意志在思考。
“喂，顾先森。厨房重地，闲人免进。”褪去了刚刚的慵懒，又是防备的性格。可是这月色下，倒没有刺耳。毕竟她声音小了不少，嘴角微翘。
顾博衍摊摊手，耸耸肩，ABC做派。
“什么意思？”傅攸宁白了他一眼。“嘚瑟。”
“那是什么意思？”
“方言啊。”
要说中文还可以的话，那方言真是顾博衍的缺憾了，有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都有各自的方言。他总是疑心会不会是别人骂他之类的。
“你的方言是这个吗？”顾博衍有些好奇。
傅攸宁笑着摇摇头。其实自己也是总听别人说学来的，要说方言的话，怕他真一点听不懂了。
“你是哪里人？”顾博衍平常的语气，探究的心情。
傅攸宁心大，没多想的就回答：“本地人啊。你呢？”
“我的老家应该是上海，可是早年跟着父母移民了，所以现在是美籍华人。”顾博衍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说道。
这次换傅攸宁起了兴趣：“那你几岁出的国啊？”
“6岁吧。记得是在国外上的小学。”被探究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好像想把身世背景全交代出来怎么办。
“那你中文说的挺好啊。”傅攸宁实在的夸他。看他的做派也没什么架子，反而很成熟绅士，不想有的海归，自负的要命。想来他一定有很好的家教。
傅攸宁这道菜只差最后一个工序了，挤柠檬。虽然有现成的榨汁机，可是那个感觉是不一样的。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力气小。双手没什么劲。拿着一颗柠檬左右拧。
“需要帮忙吗？”看她费力的不行，感觉有点搞笑，牙都咬的死死的。眉头能夹苍蝇，表情是狰狞。
傅攸宁松了松身体。“不用。”然后又是一副牙咬切齿的模样。
“好了，嘿嘿，只有一个菜了，你将就吧，谁让你来那么晚的”傅攸宁小孩子心性，嘴上不饶人。
顾博衍玩笑道：“连米饭也没有了吗？”
傅攸宁抱手在胸前。“没有没有，就这一份柠檬鱼块，独一份。”还是熟悉的理直气壮。
“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就为了等着给我做这道菜吗？”
“谁大晚上不回家等你了，我家就在里面，喏，你看。”说着用下巴往厨房边上的小隔间指了指。
“你一个人住这，不害怕吗？”顾博衍随着她指的方向往里看了看，不免有些担心，又想着这里只有一道大门，安全措施极度没有保障。
“有的时候挺怕的，特别是看了恐怖片以后”傅攸宁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杵着腮，认真的回答。“但是没钱啊。”脸上又换做一副苦哈哈的表情。
“我是说，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不安全吧。”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也怕她有点尴尬。低头吃着菜。
傅攸宁窃笑了一下。“噗，你跟我爸说了一样的话。看来你也是长辈的思维啊。”
“长辈？”顾博衍可不接受这种认定。
“嘿嘿，没有没有，顾主编~”狗腿样一秒也藏不住。
“博衍”他出口纠正。
傅攸宁懵了一秒“恩？”
“顾……博衍，哈哈，好名字。”傅攸宁试图蒙混过关
“狡猾。”顾博衍笑着接受了这个称呼
“顾博衍，你还没说今天这个菜怎么样呢？快，评价一下。”傅攸宁满脸的期待，双眼冒着星星，眨巴眨巴。
“鱼很酥脆，鱼刺也是，吃起来很方便，柠檬的酸味把鱼的香甜衬的更丰富，以前没吃过这样的做法，就是……”顾博衍欲言又止
傅攸宁居然有点紧张的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就是什么？你别吓我”
“我说出来，感觉你又会抱怨我了。”经过前两次的接触，似乎有些了解了她的泼辣。
“你说你说，我怎么能抱怨你呢。”傅攸宁知道眼前人是行家，所以总想听听转折处的故事
“就是鱼腌制的时间有点长了，甜味不够了，虽然不咸，却不够鲜。”顾博衍还是不能违背了自己的舌头。
“哼，七点的鱼，多腌了四个小时能不咸才有……”傅攸宁话一出口，就停在嘴边，深吸一口气，把要说的全部压在嘴里了。
“不能抱怨，恩？”顾博衍看她的样子，嘴气鼓鼓的闭的很紧，加上那个硕大的眼睛，简直可爱的犯规。
傅攸宁重重的点头。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你开餐厅几年了？”
“三年了。”傅攸宁坐在她对面，抠着手指。
顾博衍边吃边看着她，不一会就把一盘都吃完了。“能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傅攸宁倒是没什么戒备心，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的表示。
“这是能问还是不能问？”
“嘿嘿，你问问看，但是我不一定回答就对了。”傅攸宁调皮。
顾博衍敛起笑容：“为什么之前看见你做菜的时候都换了……很浓的妆。”毕竟见过那么多主厨，女厨师也不少，可是没见过这样的，忍不住好奇。
“嗨。就是为了要改变你们这些人的刻板印象啊。”
顾博衍觉得说的就是自己。
“厨师就应该素面朝天？就像作家只能熬夜写书，记者一定会隐瞒真相，身材苗条一定吃的少，美女一定整过容。等等这些啊都一样。”
没想到吃饭还吃出了一番哲学。“恩，受益匪浅。看来我需要多来才对。”其实到底是想多来听故事还是多来怎么样，说不清楚。
“好了，今天时间不早了，下回再来听你谈哲学。”顾博衍起身。“我该回去了，今天多谢款待。”毕竟那么晚在一个单身女士家里停留太久，会招惹不少是非的。
“哪里的话，欢迎顾博衍……大美食评论家再次光临。”傅攸宁也跟着站了起来，还弯腰表示欢迎光临。心情似乎是好了一大半。
从钱包里掏出百元大钞，被一直手阻止了。
“这顿算我请了。”
“那怎么行，不能总来你这里吃霸王餐，不然你岂不是要一直住在这里了。”想起她刚刚叫苦装穷的样子。嘴角笑意明显。其实从来不知道这里的定价是怎么样，每次都有很多小插曲，一直没正经结过账。
说罢，便将钱放在桌子上。傅攸宁倒也坦荡接受。
“我送你出去吧”傅攸宁一尽待客之道。
顾博衍点头，轻声恩了一句。
“我走了，你把这外面的大门锁好，再把店里的门锁好，房间门也得锁好。”临走不忘交代一遍，心里却还隐隐有些担忧。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傅攸宁忍不住开玩笑。“知道了，你比我爸还啰嗦呢，今年小50了吧，顾大爷。”
顾博衍听到这话，即刻转过身来，站的笔直；“我今年33，完美的适婚年龄。”
听的人一脸懵，不知道怎么接茬，只得不失礼貌的微笑挥手道别。
回到家中的顾博衍，脸上淡淡的红晕还没散开，沐浴在晚上的和风中，抬头看着寥寥的星光印在静谧的街道。
“夏天来了，花都要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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