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万民书

李子枫的一番话让老族长猛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嘴唇哆嗦着无助地站在公堂之上，浑浊的眼眸中泪水滚滚而下。

知府心里也是百味陈杂，叹了口气：“老族长年迈糊涂，一时冲动，不予追究责任。来人，带老族长回家。”

“是。”衙役立即上前，伸手一左一右拉着浑浑噩噩的老族长外走。然而刚到门口，老族长突然挣开了衙役的束缚，转身朝着李子枫飞冲而去。

众人见此齐齐惊呼：“老族长，不要去，快停下！”

“快，拦住他！”知府也厉声喝道，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他再挟持李子枫的话，那自己就必须要抓他了。

可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时，老族长却停了下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子枫，良久后俯身在他面前跪下。

李子枫见老族长突然跪下，脸色猛地一变连忙闪开，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李子枫，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能救下我儿子。我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我可以替他抵罪……”老族长哀求道。

围观的百姓看着老族长的模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想起家中的儿女，内心也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李子枫望着老族长竟然跪下求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更多的却是生气，怒声道：“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满脸的无所畏惧，眼神中满是不服气，至今都不肯悔改。你儿子犯了罪，你替他抵罪，那他害过的人，昨夜衙门里重伤的官差，谁替他们抵？你有没有问过他们的爹娘，他们愿不愿意放过这个人？”

        声音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是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心疼儿子要护着儿子，那在衙门里当差的人，人家父母又该如何？

        老族长闻言，回头看了看被塞住口的儿子，满脸不服气挣扎地样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迈步缓缓的来到李清水面前，声音沙哑道：“清水啊，你娘死的早，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娘疼，可你没有。爹这一辈子只知道你想要什么，就答应给你什么。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害了你，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好好的教导你。也不至于让你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众人听着他的话鼻子不禁有些发酸，一个个有些不忍地转过头去。

        李子枫也轻轻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坏人，大多数都是被父母太宠了，做了坏事父母还要替他们善后，以至于他们就会从心底认为自己做的事都是对的，从而犯下大错。

      知府心里也颇为复杂，挥了挥手让人将李清水口中的布料取下。李清水没了束缚后，张口便道：“爹，您不要求他们，孩儿今日纵死也死的值了。天神教一心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他们非但阻拦，还要抓天师。他们都是好人，官府却要抓他们，孩儿实在是看不惯出手救人，有什么错！”

        老族长闻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道：“儿啊，你没有错，都是爹的错，没有把你教好。爹这一辈子都没有要求你做过什么，今天你一定要答应爹，从今往后不再与天神教往来。”

        话还未说完，李清水便一脸激动的说道：“爹，为什么？天神教的兄弟都是好人，他们讲义气，兄弟间互相帮助，我不能离开他们。”

        “不孝！”老族长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泪流满面道：“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跟他们断绝往来，不然……不然……算爹求你了。爹给你跪下了，行不行？”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李清水看着老爹伤心的模样，眼泪也忍不住的往下掉，哭着说道：“爹，您这是再逼孩儿做哪背信弃义的事啊……好，好，我答应您，从今往后，再也不与天神教往来。”

        得到了儿子的承诺，老族长满是泪痕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连忙转身跪倒在知府面前，道：“大人，您听见了吗，我儿他认错了，他答应了以后再也不与天神教往来。”

        “老族长，这不是认错不认错的事情，他冲击衙门私救重犯。就算是本府想饶恕他，可律法不饶。就算是本府可以既往不咎，可负伤的兄弟不答应，受过天神教迫害的渔阳百姓也不答应啊。”知府沈杰一脸苦笑道。

        老族长眼泪止不住的掉，不断地磕头道：“大人，草民愿意为我儿抵命，求大人开恩，求大大人开恩……”

        看着他不断地磕头求情，眼泪一滴滴的摔碎在地板上，知府也忍不住心头有些发堵，道：“您这又是何苦啊！本府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啊……”

        “求大人开恩，大人开恩……”

        围观的百姓也被这情绪感染，双眼也都通红了起来，纷纷跟着求情。

        “大人，您就法外施恩，饶了他这一次吧。”

        “大人，饶了他吧。”

        门外求情的声音响成了一片，知府站在大堂之上左右为难，要是别的事情他的确可以饶他一命，毕竟李清水也并没有杀人。可是他救的天神教的囚犯，这样的错自己也无能为力。

        无奈下，知府只能将目光转向李子枫，开口道：“子枫小友，老族长连年带人修路，年年为穷苦人家施粥，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好不容易老来得子，今日又犯下此错。老家人如今已经七十高龄，还在此磕头为独子求情。此情此景，换做是你，又该如何？”

        李子枫目光看着堂上不断磕头求情的老族长，心头也是一阵发堵，深吸了口气走上前，沉声说道：“老族长，你儿子买凶欲杀害我妹妹，我可以替我妹妹原谅。但他私自救下天神教死囚，并且赠药助其逃离，犯的是国法。国法乃是立国之本，非特殊情况不可擅自更改。但你一生行善，外加你儿子受天神教蛊惑，但并未做什么歹毒之事。因此，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知府急声问道。

        围观的人群也都停下的私语，静静地看着李子枫。李子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轻声说道：“既然犯的是国法，而国法是为保护百姓而立。天神教蛊惑百姓，严重破坏百姓的利益。那么就将他的命，交给百姓吧！渔阳镇的父老乡亲为见证，从现在开始以一日为限，明日午时三刻若是能拿到一万人的签名或画押，李清水就死罪可免。但必须要有衙门里的受害者家属签名！”

        众人一听倒抽了口凉气，这可是万民书啊，没有足够的威望这万民书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还必须要有受害者家属签名，要是他们中间有一个不肯原谅，李清水就死定了。

        知府沈杰闻言微微一愣，心里对李子枫由衷的佩服。于是当即说道：“李老族长李子枫的话你可都听见了，明日午时拿来万民书，你儿子便可从轻发落。没有万民书，本府也只好安律行事了。”

        老族长听后眼泪滚滚落下，哭道：“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子枫仗义执言，多谢！”

        李子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觉得你儿子罪不至死罢了。何况他能不能活命，还不一定。”

        的确，以李清水的罪在后世最多就是坐牢罢了，并不至死，但在这里却是死罪。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一个本不该死的人被杀，反正的没有能力赦免他的罪，也只能用有这万民书一法，救下李清水的命。

      后面的审判定罪李子枫也没有什么心情再看下去了，出的大堂后，他便遇到了因腿部受伤坐着轮椅的李于峰。

        “呦，醒了。我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干啥来了？走走走，赶紧回去！”李子枫笑着说道，伸手就要推轮椅。

        李于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我没事，就是腿伤到了。要不是大家非要我坐轮椅，我都能走着过来！”

      “看来你那帮兄弟还挺关系你的。”  李子枫笑道。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生死兄弟，过命之交。”李于峰呵呵一笑，目光望着他问：“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不会是真让老族长去弄那个万民书吧？”

        “那当然了，公堂之上岂能儿戏！”李子枫道。

        李于峰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不就是等于让李清水死么，这些年要不是老族长周旋，只怕你们家的地早都被那些人给全吞了。二叔的意思是，让你不要为难老族长！毛叔也是这个意思。”

        李子枫翻了翻白眼，道：“我就说你怎么来了，原来是被他们派来当说客的，我有那么差劲吗！”

        “那你还提出要万民书？”李于峰道。

        “你以为窝藏邪教的罪名是那么容易就能免死罪的吗？那是国法，要是真能这么轻松搞定，知府就不用找我了。”李子枫没好气道：“万民书不过是个幌子，做给皇上和其他官员看的，这叫顺应民心。难虽然难了一点，但要是有你这样的在衙门当差的人在旁，多多宣传一下老族长的善行，我就不信一个万民书会弄不到！真是屁也不懂，还在这里鬼叫，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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