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寂静
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般响起，随即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积压许久的这场雨终于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了一张灰蒙蒙的幔帐。
严府里里外外的灯早已经是都亮了起来，连同府外的空巷也已经点了许多盏灯。
秋日天本是黑得早，又是雨天，凉意渐深，让人无端觉得有几分凄凉幽怨的意味。
巷口的雨棚已经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工匠已暂时停工，瑟缩在墙根下吃饭。
秋雷声声，仍旧是惊天动地，时而有人感叹两句，“不祥之兆、年景不好”、“秋后打雷，遍地是贼！”之类的。
这场秋雨不知要延绵几日，严老太太的寿辰近在眼前，大家准备待雨再小一阵后再收尾。
严府厨房的一帮人今日倒是得了一个清闲，是从外面请来的大厨负责准备饭食，他们则是打打下手。
眼下正是饭点，饭食准备好了后，正被人送到各个院中给主子享用。
严家护卫们的饭食，也都送了下去。
薛管家正拉着人喝酒吃肉，嘴里只念道：“肥六、吃酒……今日多亏你小子了，不若这雨棚今儿哪里能这般快搭完！”
“我明面上是府里的管家……其实这府里大小事务都是我那嫁不出的老表妹掌控着，那老姑娘抠门的紧，也不肯多请工人，摆明了就是在为难我！”
被称呼为肥六的人只笑着回道：“薛三爷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便是，至于帮忙一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三爷不是也帮了我么？”
“这老太太脾气古怪的很，这柳烟姑娘要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可得受不少气！”薛管家已经是有些醉眼迷糊，“我还当真是不知道那位柳岩姑娘竟是你的亲侄女！”
“不过我有些想不通，你这侄女模样生的不错，若是被哪位官爷看重了收入房内，哪里还愁少得了荣华富贵，实在是犯不着要在老太太身边待着做个丫鬟……”
肥六叹息一声，“若不是家运不济，谁愿意让好好的姑娘去那风月场所待着……我觉着老太太吃斋念佛，品行自然是不俗，若是柳烟能跟在身边也能修养一番品性，将来也好嫁人……”
薛管家咂了一口酒，道：“这事儿关键还得看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若是喜欢她，自然是会将她留在身边！”
俩人又说了一阵子话，见薛管家已是酒醉，被称呼为肥六的已经才开始的相谈甚欢转变为面色平静，偶尔敷衍着回一两句，只让薛管家赶紧吃菜。
薛管家举著，道：“你们做的这饭菜当真是爽口，不愧是大厨出身，论‘色香味’可都比厨房那帮老婆子好上百倍！”
被称作肥六的人笑而不语，只是浅噙着杯中的酒。
……
这边柳烟正在与严老太太用饭。
严老太太乐呵呵地指着眼前的一道菜道：“没料到你这手当真是巧，虽都是素菜，却做得精致漂亮，就眼前这道凉拌野菜味道是真不错，当年家底薄，吃的最多的便是这些野菜粗粮，现在再吃这些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老太太若是喜欢吃就多吃一些！”柳烟笑得眉眼弯弯，“还里还有另外两道素菜，老太太尝尝看，喜不喜欢？”
“好的呀！”严老太太喝了一口菜汤，又笑道：“我已是习惯了吃斋念佛多年，跟儿子媳妇的口味不相同，平日里都是各房吃各房的，现在有你陪着倒是热闹了一些！”
“老太太开心便是最重要的！”
“对了……”严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又有些警惕起来道：“薛管家说你现在是在宜春楼，你怎么会想着要到我一个老太太身边来当差，我那两个儿子身边的莺莺燕燕已经够多了……”
面对严老太太质疑的眼神，柳烟不卑不亢道：“老太太误会了，柳烟断不会有非分之想，待在那种地方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我好不容易筹足了赎身的钱财，就想着能离开宜春楼，再寻一处容身之所，再学几分规矩、安安分分做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太太笑了笑，“你也是个有觉悟的，姑娘家到了最后都是要谋一处好归宿的，你放心，老太太我会替你物色着人物！”
“我记得上一回那位年轻大夫对你有意思！”严老太太思索着道：“那位大夫模样亦是生的俊秀，又是个有真本事的，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若是跟着我身边，老太太我负责给你们牵线搭桥！”
柳烟神色微楞了一瞬，没有接话，只笑着给老太太舀了碗汤，端到她面前，道：“这道汤口味清淡，倒是味儿挺香！”
“却是是挺香！”老太太乐呵呵的，“你可要想好了，这年轻轻的陪我这老太婆吃这些油腥子也不见的菜，可是会委屈了你！”
柳烟笑得温婉，“能跟着老太太学习些为人处世得事理，我怎么会觉得委屈，何况平常我也习惯吃素了的！”
“如此甚好！”
一老一少边说笑边用饭，严老太太心情甚好，食欲也比平日里好了几分，还让自个身边的老嬷嬷和小丫头也上桌吃了一些放菜。
很快桌上的几道素菜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严老太太又痛饮了俩碗汤才罢手。
只有柳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只顾着说话去了，没吃上多少饭菜。
严老太太净了手，被人扶着依靠在塌上。
“我怎么觉着头有些昏沉……”
话音未落，严老太太的意识便是渐渐模糊了。
一旁的老嬷嬷见她歪在榻上一动不动，立刻俯身想要去查看，然而还未碰到老太太，便是贴着软榻边角歪了下去。
一旁的小丫头心生不妙，正准备上前去，脚下却开始发软无力，踉跄几步便是栽倒在地。
柳烟看了一眼这屋子里倒下的几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后转身踏出屋内，关闭了房门。
夜色已沉，严府此时已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雨还在延绵不绝地下着，夜风扑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有几分凉飕飕的感觉。
……
这边宁烨桁早已经是酒过三巡，他仍旧是面色如常，而周围人却是都已经喝得醉熏熏。
裴亦姝掏出了白日里柳烟送给她的手绢，看着上面绣着的昙花陷入了沉思，再联想到方才过来倒酒的女子，不觉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了。
宁烨桁见她手里又握着那手绢，忽然问道：“你可知昙花一般在何时开放？”
“嗯？”裴亦姝展眉抬头，“子夜……”
如今酒醉，又有美人相伴，这房间里的宾客都已经开始架秧子起哄了，非要跟这些男男女女来喝交杯酒。
甚至有的人已经将面前的女子拉入了怀中，上下其手，女子只花枝乱颤般媚笑着。
裴亦姝无意间撞见这般状况，干咳了两声，没眼再看，倒是宁烨桁凑过来笑道：“以防污了姝儿的眼，不若你躲在我怀中如何？”
裴亦姝斜了他一眼，“好好喝你的酒！”
宁烨桁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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