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萧子骞背靠在黑漆漆的墙上，他发丝凌乱，脸上脏污跟血渍混合，一双漆黑的眼睛此刻看起来也像是隔着层灰扑扑的隔膜，让他看上去颓丧而落寞，透出一股子死气。
他看着宋瑶枝，轻笑一声，声音虚弱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又开始自恋了。
宋瑶枝一脸冷漠的看着他，“我来是为了和离书。”
萧子骞被这话噎到，他沉默良久，突然哈哈大笑，“和离书，你现在只知道跟我要这个了是吗？若我偏不写呢？我偏要你一直当我萧家媳呢？”
“哦，你就算不写，你死之后我也会改嫁。”宋瑶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会为你守节，难道你还指望你死了之后，我会为你守座贞节牌坊出来？”
她说完这句轻蔑的笑了一声。
这枕头得支多高，才能做出这么好的美梦来。
“你就那么恨我？”萧子骞沙哑出声，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哽咽。
宋瑶枝摇头：“你想多了，我不恨你。”
有爱才有恨，她对萧子骞没有半分爱意，自然也不会有恨。有的只有无穷尽的厌烦。
她打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萧子骞这种渣男，这人就像是踩着她的雷点而生的，多看他一眼，她都觉得自己要折寿。
萧子骞眼睫剧烈颤抖，眼眶里蓄起鲜红血丝，“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宋瑶枝，是你先招惹我的！”
宋瑶枝道：“是我先招惹的你，可你那时候当真没有半点想利用我的想法吗？你敢说你从头到尾都正直坦荡、问心无愧吗？”
她视线如尖锐的刀尖直刺到萧子骞的五脏六腑。
在看到萧子骞露出痛苦的表情时，宋瑶枝笑了声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娶我，你其实有很多办法拒婚的不是吗？你可以去求太后，也可以拿出先皇赐下的空白圣旨，你明明可以拒婚，但你偏偏没有，你顺从地接下了赐婚圣旨，你心甘情愿地娶了我，因为你知道只要娶了我，你就可以踩着丞相府往上爬，让你们萧家再重复荣光！”
水牢中死寂一片，萧子骞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仓促。
他仓皇着摇着头，不敢再去正视宋瑶枝的眼睛，好似一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眼，就会被她窥探到他心底那些隐秘的，见不得人的阴暗又自私的盘算。
宋瑶枝却还不肯止息，她继续嘲讽着开口，“你以为只要自欺欺人，就可以一直做你那风光霁月的萧将军是吗？将一切的错误全部推到我身上，你就干干净净不染纤尘。而我，我从前那么心悦你，自然也会将一切的错揽到自己身上。可你怎么都没想到我变心了吧？”
若她还是原著里那个宋瑶枝，她势必会被萧子骞一次又一次的迁怒所影响，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所以后来的宋瑶枝才会选择以死来弥补自己所造成的错误。
而她死之后，她以为会换来萧子骞的追悔终生。
可她也不想想，谁会记得一个死去的人。
书上用寥寥几笔去阐述了萧子骞对宋瑶枝的怀念，可却用林柔儿所生的三个女儿来表达出了在宋瑶枝死后，萧子骞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睡该生生，生活丝毫不受影响。
所幸现在的这个宋瑶枝早就换了芯子。
她早将萧子骞那点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萧子骞想PUA她，做梦去吧！
“萧子骞，你知道吗？你应该庆幸我这段时间一直挺忙的，不然我早想办法弄死你了。”宋瑶枝道。
她就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来得及取他狗命。
萧子骞浑身剧烈颤抖，他微微抬眼便瞧见宋瑶枝脸上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宋瑶枝是当真厌恶透了他。
没什么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她是真的厌恶他。
“是因为那个毒吗？你以为我下毒要杀你，所以你才对我死了心。”萧子骞卑微地问她，“可我并没有想要下毒害你，我从未想过。”
“不是。”宋瑶枝打断他的话。
也打断他最后的希翼。
他以为解释清楚了下毒之事，就可以挽回她的心，可宋瑶枝直接反驳了。
宋瑶枝道：“你若真想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对你死心的，那我告诉你。就是有一天我睡醒，我发现我其实从未喜欢过你。毫无预兆，没有缘由，你明白了吗？”
萧子骞攥紧双拳，他盯着宋瑶枝一脸淡漠的神情，眼眶之中突然坠下一滴热泪来。
啪嗒一声坠落，萧子骞仓惶低头，慌忙抬手去拭。
可下一滴眼泪接憧而至。
宋瑶枝看到萧子骞落了泪，她有些讶然地挑眉去看他。
想要确定他是不是真哭了。
要是真哭了，她还挺了不起的。
直接把牛逼轰轰的虐文男主逼到虐身虐心了。
真了不起！
“宋瑶枝，我会给你写和离书。”萧子骞沉默了好久才哽咽出声。
宋瑶枝道：“我让人去准备纸笔。”
“但你要答应我，不伤害柔儿。”萧子骞又道。
宋瑶枝笑了声道：“我伤不伤害她，这就要看你的和离书写的诚不诚恳，用不用心了。”
萧子骞压低眉眼，轻声道：“我会好好写。我对不起你……我现在还你自由。”
宋瑶枝道：“难得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
这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萧子骞听到她戏谑的口吻，嘴唇颤抖，好半天他又道：“可你……你真的又清白吗？你可曾，对我有过丝毫愧疚？”
宋瑶枝皱起眉心，对他这话很是不解其意。
“我为什么要对你愧疚？”
她看向他的眼神清白澄净又无辜。
萧子骞当时便稀里糊涂地笑了。
“是了，你从未对不起我，何谈愧疚。”萧子骞自嘲出声。
宋瑶枝听到他这话，心说他可算不说胡话了。
“我让人去准备纸笔。”宋瑶枝轻松惬意地往外走去。
萧子骞感觉到宋瑶枝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欢喜，心底酸涩无限蔓延。
这酸涩流淌进往日旧时光里，落到他与宋瑶枝宴会初见之日，当日宋瑶枝亦穿着粉色衣衫，她站在花丛之中，在盛阳清风中与蝴蝶曼舞，她当时分明笑得那样快乐，可在回头瞥见他时，突然掉下泪珠来。
无穷尽的酸涩让那份美好的记忆也显得那般愁苦伤怀。
萧子骞呆呆地盯着潮湿肮脏的地板，暗自想，如果当时，他坦坦荡荡的承了丞相府的情，再对宋瑶枝好一点就好了。
何必自卑又自负，最终走至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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