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8章
楚元宥与元帆并肩站在外围。
楚元宥侧了侧头，温和开口：“元殿下觉得谁会赢？”
元帆自场中收回视线，浅笑道：“各有千秋，不过我更看好屿丞。楚公子是觉得江同窗会赢？”
楚元宥笑笑：“他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元帆目光落在那叠欠条上，问道，“要不要赌一局？”
楚元宥优雅且坚定道：“博贤学院禁止赌钱。”
元帆：“······唐突了。”
他们聊天的时候，城中的比赛已经开始了。规则十分简单，骑马绕场两周，率先冲过终点者获胜。
比试一开始十几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一圈之后，众人渐渐拉开差距，由商屿丞一路领先，谭飞紧追其后。最后半圈的时候，谭飞试图反超，但终是没有成功。
第一局，商屿丞胜，他只领先第二名的谭飞半个身位。
当即有人不服，要求再来一局，然后又是刷刷几张欠条。
这次，谭飞吸取上一局的教训，一开始就死死压制住商屿丞。
楚元宥看着场上追逐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商屿丞是故意的。
他们用旁观的视角看的更清楚，商屿丞完全有能力甩这些对手很远，但是他没有。每次都赢的恰到好处，让对方心有不甘，觉得只要再快一点就有机会赢，每次却又都差那么一点。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坠入绝望。
他把人心和人性看得太过透彻，并且利用的得心应手。
结局不出所料，两人一路追赶，占据优势的谭飞在最后时刻被商屿丞“侥幸”反超。
第二局，商屿丞胜。这次谭飞和他只差了一个马头。
谭飞完全被激起胜负欲，咬牙道：“再来。”
说着便拿起笔要在写欠条。
丹鸣正要开口劝阻。
商屿丞慵懒的声音先一步响起，“还要继续比啊，要不算了吧。”
谭飞直接拒绝，“不······”
商屿丞不疾不徐的继续说，“就剩我们两人了，再比下去，我就要吃亏了。”
众人不解，你有什么吃亏的？
商屿丞理所当然道：“当然吃亏了，一百两银子一局，我都亏死了。”
众人：“······”
江瑜明显跟其他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他和一旁的楚元宥感慨道：“真不愧是商丘太子，当真是生财有道。”
这第三局终究没有比成，因为穆监事来了，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告的密。
穆监事铁青着一张脸，丢下一句，“都跟我去学正堂领罚。”
一众学子立刻产生了偷溜的想法，可是看到严阵以待的神武卫，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法不责众，真要罚，还有挑事的人在前面挡着呢。
因为涉案人员太多，围观的人被赶了回去，另外每人罚抄三遍院规，其他人则统统去了学正堂。
学正堂内
白司业也被请了过来，此刻坐在首位，之后下面依次坐着三位监事，以及上一舍博士重林远。
下面一行人都垂着头，一副“别看我，千万别看我”的样子。
只有商屿丞站的端正，也就格外显眼。
商屿丞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说白了就是几个少年的意气之争，说大不大，说小也小，不过是一场玩闹罢了。
哪会重罚，训斥一下足矣。
当然这是在无人告状之前。
此时情况不一样了，穆监事亲自抓赌，当场人赃俱获。那厚厚的一沓欠条就是铁证。
这件事脉络清晰，由谭飞挑的头，商屿丞架的火，其他人最多就是受不住诱惑的从犯而已。
但是对于该如何处罚，三位监事发生了分歧。穆监事觉得此事不容姑息，必须严肃处理。宋监事和周监事则认为法不责众，更何况此事并没有造成不良影响。
几经争辩，最终决定权交给了白司业。
穆监事板着脸，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群人。
白司业好整以暇的垂眸品茗，重林远则是不发一言，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来旁听的。
穆监事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对着众人冷声道：“罪魁祸首站前面，从犯站后面。”
下面的十几人彼此对视，他们是动，还是不动呀？
商屿丞率先向后退了一步。
其他人见状，齐刷刷的都跟着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锅，先退了再说。
穆监事见状，气得脸色铁青，重林远嘴角抖动，想笑却又生生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一种说法，“挑起这件事的人主动站出来。”
这下除了谭飞，其他人不用提醒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江瑜看到依旧和他并肩而站的商屿丞，以眼神询问：你退什么？你不是主谋吗？
商屿丞摊手表示无辜：我是被迫的。
江瑜就差对天翻白眼了：大哥，所有人里你最不无辜了，好吗！
显然不止他一人这么认为，穆监事指着商屿丞，气道：“商屿丞，你退什么退？这件事难道不是因你而起吗？”
江瑜适时的推了他一把，商屿丞立刻站到了众人之前。
商屿丞轻咳一声，语气恭敬的说，“穆监事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穆监事被他的话气笑了，“今日的事明明白白，你还要我说什么？”
商屿丞一脸无辜道：“定罪之前，不用先审一下的吗？”
穆监事：“······”
这话颇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众学子：“······”
头一次见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惹事的。
穆监事按流程问：“今日之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商屿丞思索片刻，好似真的在想该如何解释今天的事，然后，大家听他中规中矩的回答，“大家骑术还不错，有些不足之处，但瑕不掩瑜。”
穆监事：“······”这是在耍他吗？
穆监事指着他，气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你真是毫无悔改之意，去把院规抄一百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了！”
商屿丞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我真的不知道错在哪了，就算抄完院规，我还是不知道错在哪了。不如这样，穆监事您直接告诉我好了。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江瑜差点惊掉下巴，他愣是在商屿丞的言语间读出了“你不说我就不抄，你说了我也不一定抄”的意思来。
穆监事把一本院规拍在桌子上，“博贤学院禁止赌博。不止是钱，和赌相关的一切都禁。”
商屿丞声音不大，但语气格外坚定，“我们没有赌，就只是切磋。”
穆监事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你骗谁呢，切磋用得着写欠条？”
其他人在心里疯狂点头，他们指望着商屿丞能否认欠条的存在，那样他们就真的只是单纯的切磋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不用还钱了。
商屿丞哪里会按他们所想那般，再次用上之前忽悠其他人的那番说辞，“那是奖励，适当的奖励可以鼓舞人心。”
其他人内心鄙视：鼓舞我们，奖励你自己。
穆监事气结，“赌就是赌，就算你把它说的再义正言辞，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商屿丞勾唇，反问道：“敢问穆监事，可知来年院试有几人能入仕？明年秋收能得几成？”
穆监事横眉立目，“这如何能知道？”
商屿丞摊手，“是啊，没人知道。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学子参加院试，不过是赌一个前程罢了。这些暂且不提，若是没有景平帝孤注一掷实行变革，哪有如今东丹的繁荣昌盛。他难道不是在赌吗？”
你敢说景平帝错了吗！
白司业闻言，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借喝茶的动作掩住了。
重林远看商屿丞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穆监事一时语塞，拍案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商屿丞用比在场人都淡定的语气做最后总结，“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我们从出生起，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在赌。只要你不认为那是赌，它便不是。我不认为今日这是赌局，或许穆监事也可以问一下其他人的看法？”
商屿丞说罢，目光看向身后站着的两排人。
果不其然，后面一群人一个个的点头如捣蒜。
这个时候谁不点头，谁就是傻。
从学正堂出来，众人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他们真的避过了这次处罚，看商屿丞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复杂。两派之间平时总是互看不顺眼，没想到第一次统一战线，竟然是为了——不、挨、罚。
江瑜放慢步子，落到最后，还不时偷瞄一眼与他同行之人。
商屿丞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哪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偷窥”的。
他问：“你有话要说？”他打定主意，但凡江瑜说一句“没有”，他立刻让对方怀疑人生。
江瑜没料到他会先开口，停下脚步，脸上隐隐有些激动，“你······骑射太厉害了，可以教教我吗？”
今日那惊艳全场的一箭完全把江瑜折服了。
商屿丞：“······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嗯嗯，”江瑜连连点头，又觉得他的问题哪里怪怪的，“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没什么。”商屿丞巧妙丢出新的问题，“你倒是不怕被学院的人孤立！”
“你答应了！”江瑜眼中跃动着兴奋，恨不得立刻就跟商屿丞拜个把子。
“屿丞，我就知道你这人只是嘴巴凶了点，实际却是最和善的人。”
商屿丞：我不是，我只是一时忘记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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