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景澄今天来得并不是时候。
王总的家里总共三子，包括他在内还有刚刚看到的那两个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原本都在外经商，但是这两个月老爷子的病情加重，便纷纷回来说是陪伴医治，但是谁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王总显然连跟他们纠缠的意思都没有，冷着脸就踩下了油门，正挡在车前的弟妹被吓得脸色骤变，急急倒车以后才伸出脑袋气愤开骂。
景澄：“……”
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眼，实在没忍住好奇道：“所以您父亲还没有表明如何分割财产？”
“我父亲的财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脉。”王总摇了摇头，“我们三兄妹都有各自的家业，但是父亲到底会偏爱谁，更加器重谁，对于很多合作商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参考标准。”
景澄明白了，看来王总就是这些年最受器重的那个，也难怪不得其他俩弟妹都如此阴阳怪气。
而显然这俩弟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景澄和王总刚进医院，又撞见他们从对面楼道口怒气冲冲地赶来算账。
王总走到半途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脸色微变，“他们居然也带了医生。”
王总弟妹恰好听到这话，原本的怒气也顿时慢慢转变成了得意，停在他的面前道：“那当然了，爸的病当然得非常重视才行，我们可不像你，明明挣了那么多的钱，却连个正规的医生都舍不得请。”
王总的弟弟在他身边张望，更是故意询问：“你这次请的又是谁，不会又是些什么自称一身武术的老头吧？”
他指的就是上次过来交流情况的陈骥。武医就算这些年在康复和伤科领域名声大震，但是对于部分比较保守的人而言，却觉得像是什么江湖骗子，尤其是陈骥平时又非常朴素，乍看下就像是在公园锻炼养生的老头，当然和这样博士那样知名专家比不了。
“管好你们自己！”王总最听不得他们的随意质疑，血压瞬间就上来了，“我带什么医生总比你们瞎糊弄强。”
“我们瞎糊弄？”王总弟弟难以置信，“你知道我们这次请的……”
“等等。”他的目光突然顿住，像是才发现王总背后的景澄似的，慢慢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大哥你这次请来的……不会就是这么个高中生吧？”
他就是这么随便一说，当然不可能认定他大哥得了失心疯，表面却佯装愤怒起来：“大哥你实在太过分了！就算你不喜欢爸，你怎么能够这么糊弄他，我真的是为他感到寒心！”
就在这时，有个头发花白的医生正好迎面走来，王总弟弟又瞬间变了脸色，带着笑容慌不迭地道：“哎呀！郝医生您终于来了，这边请这边请……”
路过景澄和王总身边的时候，像是突然有了底气般，还发出一声轻蔑的哼气。
王总：“……”
这两个崽种！
王总差点就要被他这么一通颠倒黑白给气炸了，然而他都还没有发作，就看到他们俩捧着的那位老医生并不陌生，要是经常关注医疗领域，便会发现他经常在相关版块露面，是治疗老年疾病非常权威的专家。
就连景澄跟着看去，也轻轻咦了声，道：“这位医生很厉害。”
确实非常厉害……”王总深深吸了口气，“我弟妹在这个时候请郝医生过来，很显然就是想在我爸面前挣表现，我爸这个时候毕竟不如往日清醒，怎么也会心软几分。”
他的神色几番变换，怒到极点反倒是笑出声来，“他们最好是真的能把我爸治好！”
说完，跟在后面大步朝着病房走去。
其实对于王总弟妹而言，两人还是很希望王父能重新恢复过来的——毕竟他手里面还有那么多的人脉，要不然不都白白便宜了王总吗？他们还等着王父亲自开口让那些商界伙伴照拂他们呢！
于是对待这位名扬海外的郝医生，两人也特别慎重，一路上都充满了喜悦与感激，“郝医生，真是谢谢您这么忙还抽空前来……”
郝医生其实不但在老年疾病领域非常出名，也是外科很有经验的专家，这次是为了王父的病例专门回国，闻言忍不住微微叹息，“不用谢，等我先看看吧。”
等到了病房，室内已经有不少的医生围绕着病情低声交流了。
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位前辈回国的消息，看到郝医生进来的时候眼前瞬间一亮，立马激动地围了上去，“郝医生？郝医生您怎么来了？”
郝医生示意他们不要大声说话，正想回答两句，谁知有落在后面的医生越过他的肩头，突然惊喜地道：“景小师傅，你也来啦？”
这声招呼打得非常奇怪，明明郝医生都在这里，居然还有人被其他什么师傅吸引注意力？尤其是对此非常敏感的王总弟妹，顿时奇怪地往后看去，只看到了王总和跟在他身边的景澄。
少年身形单薄，看起来明明就像是跟着王总来探病的侄儿，两弟妹心头愈发怪异，觉得总不能是在叫他吧？
但还是病人要紧，不过是短促的交流以后，郝医生就已经来到了病床前。
“爸。”王总伏在床边，轻轻地唤了声，床上的老人便缓缓睁眼。
老人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眼珠浑浊，神色疲惫，目光所及病房里的阵仗，大抵也明白是什么情景了。他艰涩地吞咽了下口水，好半天才说出了句完整地句子：“……真够麻烦的。”
虽是轻轻的呵责，王总的眼眶瞬间就湿了，他退后两步给医生腾出位置，好久才低低道：“我爸其实知道他自己的病情不好治，现在已经在给自己安排后事了。”
郝医生见到这副模样，也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几位医生也立马拿着仪器忙来忙去。景澄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老人家的面相、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截手臂、还有喉部动作，却是忽的心头微动。
“郝医生……”这里面最为焦急的就是王总弟妹，连结果都还没有出来，就忍不住问道：“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与此同时，景澄也在跟王总说明情况，低低地安抚，“旧疾其实都还好，腰椎突出、骨膜炎、神经耳聋还有心律失常……”
也不知道郝医生是不是听到了，他看完结果的时候，突然诧异地朝着景澄看了眼，语气低沉，“没错，现在最常见的症状就是腰椎突出、骨膜炎、神经耳聋还有心律失常……虽然病人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太容易动手术，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医治。”
“真的吗？”王总弟妹顿时惊喜起来。这样说来王父还有得救，那么他们想求王父办的事情岂不是更有希望了？
他们立马握住了郝医生的手，极其恳切地道：“郝医生，那就麻烦您了，您一定要好好治疗我爸，我爸前几年身体真的非常好的，我相信他自己也很想得到治愈……”
王总在后面看到实在是心里痛恨，语气森然地打断，“爸都病了这么久了，你们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病情，还想在爸面前说孝顺？”
他的怒气是真的，但是心头的震撼也是真的——他刚刚完全没想到景澄居然能这么准确地说出这些结论来，要知道他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
两弟妹的脸色瞬间精彩纷呈，下意识还看了眼在病床上的老爷子，发现他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伴随而来的还有不可抑制地恼怒，他们大哥就是这点最讨厌了！非要处处跟他们作对，他这张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停！
“郝医生！”两弟妹迅速地将王总抛在脑后，紧张地道：“您是能够治好我爸的吧？只要您能治好，我们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要真按照郝医生刚刚的说法，他现在就应该是点头说是，随后就可以安排治疗方案了。
可谁知郝医生抿了抿唇，暂时并未说话，其他医生们的神情显然都有些过于严肃，低低的讨论声更是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休止，搞得两弟妹心里莫名打鼓，就好像老爷子得的是什么绝症。
王总的心头也莫名一跳。
“但是这些常见病都不是最重要的。”果不其然，郝医生精准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语气凝重，“最重要的反而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肌萎缩侧索硬化症？这是什么？王总还没出声，就听到景澄低声跟他解释，“渐冻症。”
在场所有人皆是愣住，猛地抬起头来，瞳孔震颤。
渐冻症？这可是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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