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云河。”
他在喊我。
意识到这点的小花猪,瑟瑟发抖。
白而纤长的睫毛抖得像筛子,筛掉她因羞愤涌出的热泪。她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躯体,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
一个人出现在眼前。慢吞吞走着,手上提了一个篮子。玄袍让他的身体和夜色融为一体,但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形,又让他十分出挑的,显现在众人眼前。
葡萄美酒夜光杯,醉饮琵琶马上催。
分明没有葡萄酒,没有夜光杯,没有琵琶音,没有马儿鸣,可他一出现,场景立刻变得如梦似幻,让人如痴如醉起来。
“谢天。”苏云河声音发颤。
这男人一出现,破庙的氛围立马变了。帝江合上扇子,第一时间迎上去。如果说,当时他给苏云河行的拱手礼是客套,那么给谢天行的这一道礼,就是郑重其事的大礼。头颅低下去、腰杆与地面平行。
“恭喜上神!”
走近了,苏云河发现——男人玄袍的下衣摆被撕得破破烂烂,他脸颊上有两个清晰的猪蹄印儿。
不知道,他是没察觉,还是察觉到了但没擦。大大方方走过来,弯腰将菜篮子放于地面,玉冠上的两条白色发带儿垂下来,掩着他的脸颊在空中荡了几下。
将篮子放好,他起身回应了帝江。
“只是暂时恢复了形体。”
谢天往小花猪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一条浅水鱼被丢到深海里,鱼鳔难以控制的上下起伏,他的声音也有些难以控制的沙哑和低沉。
苏云河目光怯怯的和他对视了一下。
看到谢天眼中的笑意,心里像被烫到了似的。
她赶紧错开视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迈着小蹄子走向煮牛肉的铁锅。心中想着:她饿了一天,只嚼了两片白菜叶子,肚子早就咕咕叫。美食当前,谁会在意谢天啊?
然而脑袋这样想,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像穿了小号的毛衣勒到了脖子。
谢天出现了。
帝江很高兴!
苏云河不在乎。
可有一个人,冷漠站着。
五彩斑斓的羽翼张开,金光闪耀在脚下。
少女原本别在腰间的七色羽毛扇,在空中翻了个花儿,落入她的掌中。红色的衣领更加鲜艳,紫色的衣裙在原地起舞,她的声音冰冷,抬起扇子对准了谢天。
“邪神。”
七色羽扇一扬!
空中出现无数金色光环,像水波一样荡着涟漪。
七色羽扇又一扬!
金色光环中飞出数根尾羽。
羽片密集,羽轴硬挺,羽根锋利,它们将矛头对准谢天,统一蓄势待发。
青鸢的表情凝重,手中的七彩羽扇上下翻飞。
整个破庙的上空都像被彩虹笼罩一样,光怪陆离。一缕橘红色的绒毛缓缓飘下,落在苏云河的小猪鼻子上,她不知道这一缕绒毛是不是青鸢戴在头上的发饰,痒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湫!”猪鼻子喷气的声音成了开关。
青鸢眼神一动,立刻原地转圈,除了像利箭一样从金色光环中飞出来的尾羽,其他羽绒则立刻随她身形转动,形成一股飓风朝着谢天卷去。
玄色衣袍猎猎,他迎面站立。白玉冠垂下来的两条发绳儿剧烈的左右摆动。
但这次,它们没有和他缠在脖子上、绷带一样的红绸,搅在一起。因为四条红绸,早已自动自发,从谢天的身上脱离,飞舞在空中。
红绸布上,黑色的符咒文字出现。红底黑字,如同某种梵文设下的禁锢,但尽管被禁锢它们仍有力量。朝着飓风飞去。
两方斗法,一触即发。
飓风露出咆哮的大嘴,撕咬着红绸。
红绸变换了形态,在空中摆出了一副剪刀的样子,“咔嚓咔嚓”朝着飓风剪去。飓风的身体立刻断成两截!飓风的羽毛也四散飞扬,像下雪一样纷纷飒飒。
“可恶!”青鸢脸色发白,手中的七色羽扇仍旧对准谢天。
只是她的手不停颤抖,扇子的羽毛也在抖动,让人看着心疼。
她的声音在强撑:“谢天,五百年前你背叛天界,发疯撞倒天之柱,让九州大地都被洪水淹没。如今,怎么好意思重回人间?”
他不回。
她继续道:“荒木山之所以干旱,是因为天惩。桃树之所以枯萎,是因为天罚。你万年前亲手种下的三千桃林如今都化为乌有,在荒木山飞升渡劫施下的功德也变成了孽债。”
他五言。
她:“你难道不悔,难道不曾有愧?”
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帝江原本在一旁焦急的观战。可此时,他再也按捺不住。
“嘭”的一声,黑烟缭绕,一只巨大的兽爪拍了出来,紧接着是燃火的赤磷,锋利的坚石,长长獠牙,充血闪亮的眼睛。他的嘴边有坚硬的、扎在肉上的一簇簇杂毛,样子狰狞而凶悍。
“青鸢!”帝江飞跃过去,地面剧烈颤抖了一下,似乎也无法承受巨兽的重量。帝江落在谢天面前,落在对峙的两人中央,朝着天空大声嘶吼。
青鸢一脸难以置信:“帝江?”
她结巴了,玉哨一样好听的声音哑掉:“你是他的……”
“抱歉,隐瞒了你。”巨大的凶兽垂下了头颅,气息喷薄在地上扬起了沙尘。这股气流差点掀翻了小花猪,也让青鸢用扇子挡在面前、退了一步。
巨兽:“我是水神共工座下——碧海精晶兽。五百年前撞倒天之柱,九州大地被洪水侵袭,看上去是上神所为,但……”
“别说了!”青鸢的表情一瞬间决绝起来。手中的七色羽扇一扬,刚刚还在金色光环中待命的利箭一样的无数尾羽,立即朝着帝江飞去!
燃火赤磷脱落,围绕在周围的黑烟散开。巨兽闭上了眼睛,卸掉了防御,竟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就连场外的小花猪都刨着蹄子,焦急的伸长了脖子,嘴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因为苏云河知道——青鸢和帝江,无论哪方输,无论哪方赢。
他们只会是两败俱伤。
“够了。”
凭空出现一道水波。
他护住了帝江!红绸布裹挟在水浪里,化作雾水弥漫天际。
巨兽的身体在触碰到水雾的一刹那,像糖块融化了一样。它变小变矮,变成一滩肉泥,然后肉泥被土壤吸收。巨兽消失了,停在原地的是舔着脸颊的小变色龙。
它的眼中,闪烁泪花。
水雾对少女却一点都不留情!
青鸢连忙躲避,纤细的腰身转了三周半。
脚踩在地上保持平衡,衣裙被旋转的力度带飞,一个大刹车才停下。整个人看上去都像一朵在空中飞舞的紫茉莉。
水雾中,一道道水波朝着每个金环的位置喷射。就像鱼儿用嘴里的水,将树叶上的虫子击落然后吃掉一样。快准狠,根本没给青鸢反应的时间。金环被腐蚀,黑色的雾气蒸腾,少女已经失去了法宝。
“够了。”
谢天冷冷开口,身形有些踉跄。
小变色龙站在他左侧的肩膀上,蜷成一团,就露出一条碧蓝色的尾巴垂在他的玄袍领口。
“邪神!”青鸢剧烈喘气。手中的七色羽扇掉了好几根毛,失去了彩虹般的光芒。饶是苏云河这个外行,也能看出几分门道——青鸢的法宝已经受损,再战已是不可能了。
那,谢天呢?
苏云河扭头看去。
他原本如同红牡丹一样娇艳无格的唇瓣,青白失色。脸上的红霞也消失,泛上黑气和紫痕。
她视线向下,有金色的闪粉萦绕在他脚下。丝线织就的白玉龙纹锦鞋,消失了。他身上的玄色衣袍也有一瞬间透明。
衣袍变化,应该是最简单的法术了。可他如今,连这最简单的法术都难以维系。他们不能再打下去了!
“都住手。”小花猪一咕噜站起来,走到铁锅旁边。
借助旁边的椅子,小猪攀爬到高处。掀开锅盖,嘴巴叼着木勺长柄在锅里搅了几下。搅拌均匀后,它放下叼着的长勺对周围大喊——
“青青,拿你的破扇子过来炊火,让它旺一点别熄了。”
“谢天,过来盛饭。把这一锅牛肉汤分四个碗。剩下的汤倒入破庙的瓷缸里,留做明天的早餐。”
“帝江……”犹豫了一下,想起他软趴趴小变色龙的样子,赶紧转口风:“算了,你就老实等着吃吧。”
被她喊的几个人都没动弹,她就不停的叫。
自己摆出四个碗,放在地上。看到谢天在黑夜中摇摇晃晃的身子,她又跑进庙里,拽了一块干净的布出来,将一个碗放在白布上(谢天有洁癖)。
“一个个都不动弹?”苏云河不爽的用猪鼻子喷气:“想当大爷?伸脖子就等着吃?我看你们这群神仙,连我一只猪都不如。”
有个小身影过来了,小变色龙慢吞吞爬过来。
“臭猪。”
苏云河回它:“嘿,小龙龙。”
它们两只没有手脚的生物,在铁锅旁和木凳子上忙上忙下。两个手脚健全,还是正牌神仙的家伙,竟还在不远处对峙。
说是对峙也牵强了,倒不如说是青鸢单方面用眼睛,瞪他。
谢天身边翻涌白色光芒,似乎是在疗伤。对少女的挑衅毫无反应。两个人站在原地,气氛非常诡异。应该不会打起来了,但很紧张。
苏云河叼着木勺盛汤。
她道:“帝江,青鸢说自己是昆仑山的一只青头白尾雀,已经一万三千岁了。你呢。你说你是水神共工座下的碧海精晶兽,是不是年龄也挺大了?”
气氛紧张,她就是随便聊聊。
“我三万万岁了。”浑身碧蓝色的小变色龙,仰头用大眼睛看了她一眼。低头,闷闷回应:“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已经入了神籍,而我还在凡间打滚、什么成就都没有……”
它一说话,嘴边就流口水。看上去傻乎乎的。
苏云河将四只盛满牛肉汤的碗,一个个摆好。帝江和青鸢挨在一起,她和谢天面对面。一边摆,一边说话,嘴里并未停歇。
“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出来,视角余光瞥了一样小变色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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