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米(11)
米(11)
原意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里两位太后把他和孟繁臣绑在家里,不让他俩去上班,也不让他俩出门,就一门心思生孩子。
两位太后一人手里端一大碗十全大补汤,笑眯眯地对两人说:“这是我们专门找老中医配的方子,大补的,给你俩好好补补身体。争取早日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
原意:“……”
原意被绑在床上,动惮不得。她全身写满拒绝,表情悲壮万分,“妈,你们放过我吧,我不喝,给我拿走!”
江美慧女士沉着脸,语气不容商量,格外强势,“哪能容你不喝,必须喝,今天灌也得给你灌进肚子。”
原意:“……”
海秋月女士要温柔一些,她好脾气地哄着原意:“好孩子,你听话哈!这是滋阴的,喝了对女人大有好处。你滋阴,繁臣补阳,双管齐下,效果才好。”
原意:“……”
然后两位太后摁住她,疯狂给她灌药。她无力地挣扎着,身体扭来扭去,双脚胡乱蹬个不停。黑色药汁强行灌入她口中,苦涩难当,她坚决不咽下去,它们就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渗出来……
“喝下去!”
“赶紧咽下去,不许吐!”
“小意乖啊,喝完就好了!”
“好孩子,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和繁臣好。”
……
平日里熟悉的嗓音在这一刻犹如梦魇,原意简直头皮发麻。
她泪眼朦胧,呜咽着,嘴里被苦药填满,她发不出声来。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她绝望地看着孟繁臣,无助地哀鸣着,“孟繁臣,救救我,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可惜孟繁臣也爱莫能助。他同样遭受折磨,正被他老爹和老丈人灌药……
“啊……”原意直接被吓醒了。
主卧窗帘拉得严实,一丝余光不透。
原意置身黑暗,整个人被夜色湮没。她被完完整整地囚禁起来了。
她靠在床头,抚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心中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她透过气来,几欲窒息。
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小意,做噩梦了?”身侧有人翻身而起,嗓音低迷。
“啪!”一声响,天花板上万千辉光一泻而下,填满整个空间。
灯太亮了,原意本能觉得不适应,忙不迭闭上眼睛。
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看见孟繁臣正一瞬不眨地望着他。
刚醒来,他没戴眼镜,黑眸中少了几分凉薄和锋芒,变得温和。像是波平如镜的海面,能够包容一切。
“小意,你怎么了?”男人伸手摸了下原意的左边脸颊。
他指尖温热,体温熨帖,是她所熟悉的。而他的嗓音也是她熟悉的,低沉中透着那么一点磁性,格外性感。
原意像极了那溺水的人,在奋力挣扎时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她直接抱住孟繁臣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哇哇大哭起来,“孟繁臣,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妈和我妈把我绑在家里,给我灌十全大补汤……让我生孩子……呜呜呜……我好害怕啊……”
孟繁臣:“…………”
把原意绑在家里?
给她灌十全大补汤?
男人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来两位妈妈要住进家里,原意是真被吓到了,这都开始做噩梦了。
这姑娘平时在他面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牙尖嘴利,特能叭叭。这会儿居然被个噩梦吓成这样,躲他怀里瑟瑟发抖。
孟繁臣不由失笑。
不过这也正常。这姑娘典型的窝里横,从小就爱欺负他,跟他较劲儿。她就是吃定了他拿她没办法。真要遇到事了,她这人特怂,除了哭唧唧找他解决,没半点用。
孟繁臣小心翼翼地拍着原意的后背,柔声安抚她:“梦都是假的,别怕!”
怀里的人一个劲儿在轻颤,嗓音呜呜咽咽,一抽一抽的,“她们……她们为了抱孩子……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她们就算再着急抱孩子,也不可能给你灌药的,放心吧!”
“真的吗?”原意往他怀里用力蹭了蹭,一把鼻涕一把泪,糊了他一身。
孟繁臣:“……”
毫无悬念,他身上这件睡衣算是废了。
孟繁臣嘴角微抽,手垂在半空中。又缓缓落下去,继续拍着原意的后背,“真的。”
“你没骗我?”
“保证不骗你。”
“我不想生孩子。”
“不想生就不生。”
“他们要逼我生。”
“没人能逼你。”
“孟繁臣,你要帮我。”
“我肯定帮你,我坚决站在你这边。”
……
原意这会儿正沉浸在巨大的后怕中,情绪失控,压根儿就没意识到两人的对话其实幼稚透顶。快奔三的人了,说的话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没半点技术含量。
孟繁臣也没办法,一碰到原意,他的心理年龄就直线下滑。
原意太害怕了,不止哭,她还嚎。嚎着嚎着又开始骂人,逮谁骂谁,各种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尤其专注。根本就没意识到这对于孟繁臣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温香软玉在怀,美人垂泪,楚楚可怜。孟繁臣的心都快被揉碎了。
他身为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如何能把控得住?
而且原意哭到后面几乎快没声了,抽抽搭搭的,小兽一般唔唔,声音细细的,尖尖的,让他禁不住想起她在床上跟他求饶的声音。
这姑娘一贯蛮横,轻易不低头,尤其在他面前。孟繁臣呢也跟她一样幼稚,每次都下狠手,铆足劲儿了让她求饶。
她到后面实在受不住了,她就会嘤嘤嘤嘤哭诉着让他放过她。
空调运转不停,冷流透过扇叶喷涌而出。室内的温度却不降反升,热如雨林。
孟繁臣的心窝蓄了一团火。偏偏始作俑者还浑然不知,一直在拱火。
“沙沙沙……沙沙沙……”
窗外蓦地响起了一串淅沥沥的雨声。
雨声清脆,浮在耳畔,仿佛有无数歌者吹拉弹唱。
窗帘拉死,孟繁臣也看不到窗外的天色,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这点雨声搅得他心烦意乱的。
“小意。”他唤她名字,嗓音嘶哑难耐。
“嗯?”怀里的人动了下,尾音轻颤,弱弱的。
他俯身亲了下她的耳朵尖,诱哄着,“别哭了。”
“哦。”原意这会儿竟然特听话,果然就止了声。
周遭静了下来,原意的意识光速回笼,她猛地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心下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刚是哭了对吧?
抱着孟繁臣又哭又嚎了半天没错吧?
鼻涕眼泪糊了孟繁臣一身是这样吧?
天呐,大型社死现场!
停顿三秒,没绷住。原意内心一顿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死了!
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空气突然安静。
双手捧住脸,原意一脸生无可恋。
她一定是脑子短路了才会抱住孟繁臣哭。
她现在原地去世还来得及吗?
“那个……”原老师酝酿一番,弱弱地开口:“几点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会儿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死。
“不知道。”富有暖意的台灯照亮男人的脸,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眸色深沉。
原意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捞来手机,摁亮屏幕,垂下眼皮瞟了一眼,早晨四点二十五分。
才四点多,这么早!
“我再睡会儿。”她直接躺下,抓起被子盖住脸。
“一起睡。”孟繁臣眼疾手快地掀起空调被,从被子里抓住原意的手,稍稍一用力,将她带进怀里。
原意:“……”
原意整个人直接僵住,脱口而出:“孟繁臣,你干嘛?”
“跟你睡觉。”他的唇角挂起一抹坏笑,“睡觉是动词。”
原意:“…………”
——
宛丘已经晴了半个多月了,好不容易迎来了一场小雨。这雨从早晨开始下起,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长雨一下,暑气降了不少,空气里浸透了泥土味儿。
原意一大早被孟繁臣拉着睡了一觉,这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顶着一双熊猫眼,昏昏欲睡。
她这么困,坐哪儿都想打盹。可孟繁臣那厮却是精神抖擞。最过分的是,他早早就去了学校。站在校门口检查学生们的仪容仪表。
纤薄的白衬衫,藏青色西装裤,尖头皮鞋,手执一把细格长柄伞,往校门口一站,顿时赚足了一大票目光。
不出一天,十九中新来了个史上最帅的教导主任,一下子就传开了。
不止本校的学生激动,就连外校的学生都要跑来十九中围观孟繁臣。
这家伙一下子就变成了国宝,特抢手。毕竟这年头帅哥千千万,一抓一大把。可长得帅的教导主任却是万里挑一,可太稀罕了!
不过原意眼下也顾不得孟繁臣人气高不高了。她现在最头疼的是两位妈妈下周就住进她家了。
昨晚在老宅,长辈们提出这个决定时,她和孟繁臣是坚决反对的。两人据理力争半天,最后还是不战而败,灰溜溜地回了家。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原意被自己的噩梦吓到了。虽说两位太后还不至于摁头给她灌药。但这种“十全大补汤”保不齐还是有的。毕竟长辈们可太着急抱孩子,恨不得她当场怀孕,最好三年抱俩。
一想到从下周开始她和孟繁臣就要生活在两位太后的监视下,她就头疼无聊。
原意太想再挣扎一下,哪怕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她给徐蔓打电话,让闺蜜给自己支招。
远在云陌工作的徐小姐对着手机轻飘飘地说:“原老师,直接躺平吧。你是斗不过那四位长辈的。”
原意:“……”
原意攥紧手机后盖,不死心地问:“就不能再抢救一下了吗?”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你有什么招儿?赶紧说!”她心一提,满怀期待。
“你们夫妻和他们断绝关系。”
原意:“……”
血脉亲情,打碎骨头还连着筋,断绝关系自然是不可能的。
“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除非你和孟繁臣能凭空变出一个孩子。”
原意:“……”
说了等于白说。
“蔓蔓,我觉得我要死了。”原意皱着小脸,如丧考妣。
徐蔓:“依我看你和孟繁臣干脆生个孩子得了,反正你俩年纪都到了。早生晚生最后都是要生的,你俩都是独生子女,扛得住父母那关吗?”
“坚决不生!”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原意态度坚决,谁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你究竟是不想生孩子,还是不想和孟繁臣生?”
“这两者有区别吗?”原意拧了拧眉。
“当然有。”徐蔓细声说:“你是语文老师,还听不出这两者的区别吗?”
原意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有好几秒没出声。
隔着手机,徐蔓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小意,你不会还惦记着祁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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