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这是黎孟知在南方的第一个冬,天凝地闭,还是不能适应这边湿润又冷寂的空气,一天下来都无精打采的。
一早到公司,跟着进来的小助理提醒了一声,“孟总,您脖子后面!”
“嗯?”
“lovebite。”她指指她的脖子后方。
黎孟知食指弯曲,点点桌子,“thanks,通知十分钟后会议。”
“收到。”明明孟总这双眼睛生得妩媚,可看谁都淡,淡到不够用言语与人再次描述。
她每次都会避开可能和孟总会对视的瞬间。
等她出去,黎孟知拨了拨头发挡住后面,昨天确实有点过火了,好在她今天早上厌倦了,已经和他结束了。
小老板一大早的脖子上的草莓令总裁办的微信小群里沸腾了起来。
———啧啧啧啧,小年轻人的生活也太丰富了吧。
———我要是男人,遇到孟总这样的女人也要上赶着!
———最近听说她好像还是我学妹呢!
———!!!
———你学妹?那不就是hbs毕业了的!!!牛逼了。
———哎,人家不仅出生就现在路的尽头了,学习还比你厉害。
——你们说是不是因为男人,小老板才从北京空降过来的?
——小老板背景深厚,哪是一般人驾驭的了的。
——孟总通知开会,进办公室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你们项目组的报告,表情非常不太好。
蒋一凡通知完就见收起了手机,群里立刻没人说话了。
会议拉拉扯扯开了快三个小时,cfo把一个收购的案子拖了许久,她准备重把那些不干正事的人好好整治一下,德不配位的人得让贤了。
会议结束,空气中的节日气氛莫名淡了几分。有人开始自危起来了,别看她年纪轻,处理问题起来却是心狠手辣。到底京城里从小精心培养出来接班的人。
她从办公室出来,听见走廊上的吵闹,助理见她皱眉,赶紧解释,“是过来面试的人。”
她余光瞟见走廊上有一抹亮丽的蓝色,在这些黑色西装里,多少有些抢眼。
那人好似有感应,人来人往间,这一行四人格外醒目,尤其站在最前面的女人,过于年轻的脸庞。
他看着她进了电梯,转身去了窗口,目送她走进萧条的冬色里,满身清贵,似乎在世俗里滚一圈也难惹纤尘。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五官长开了,人也不再是他惦念得起的了。
黎孟知被一下午的会议折腾得够呛,蒋一凡到点进来提醒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邵文淮生日,
“不是在上海吗?”
邵小公子高考发挥一般,爱国情节发作打死不愿意出国,最后没选北京的学校,去了上海f大。
“邵小公子说是没来过咱们这边,今年来这边玩玩。”
蒋一凡心里暗诽,那不还是为了你才改到这边的,邵家还指望明年的合作呢。
“行,知道了,你安排吧。”黎孟知虚笑了声。
邵家上三代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商贾,但在黎孟知这儿也是不够看的。以她为中心,四周坐着的都是京沪最拔尖的青年子弟。
“小白和东子都不在国内?”温省舟也凑了过来。
黎孟知点点头,欣赏着他们歪七扭八的舞姿,有些无聊。
电音直冲脑门,红红绿绿的射灯照得人多了三分醉意,她对面的女人劳心劳力地讨着温省舟温大明星的欢心,她帮他数了数,终于他耐心耗尽,轰着她离他远点。
“52秒。”
“什么52秒?哎,你看,那个小哥帅不帅?”
黎孟知叫他别惹事,温省舟笑着应承着,从她包里掏了盒大金砖,“我就说你有这个。”
“嘿!留两包。我最近都不回去。”
温省舟拿着烟,就跑到邵文淮那桌喝酒去了。寿星左拥右抱,敬了一圈到她这儿明显已经高了,开始口无遮拦了起来,“知知,孟姨和黎叔都不管你,真幸福……”
她扫了他一眼,“喝多了吧。”她避开扑到她身上的小开,在旁边叫了个稳重点的人,“带寿星去醒醒酒吧,他今天是主人,你们照顾好他。”
她上了楼顶的包厢,没人,好由着她漫无目的地发呆。没一会儿,她看见有个人站着她前面的包厢门口,面色迟疑。她虽看不见里面的场景,猜想也能想到,这个点要躲在包厢里的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事了。
路崇宁确定四周没有人才敢拿出手机,手机画面上清晰地出现了这两人的脸,他自以为悄无声息拍下了里面两个相缠的男人,顺带录了像。
他其实还没有想好后面要怎么做,但这样的机会等于是送上门的。
收手机的那一刻,他猛地被人拍了肩膀,“来,拍的给我看看。”
她似乎是在这场没太多意外的狂欢里发现了点乐趣。
她过来的那个位置正是他的视线盲区,他没发现。他转身是一张秾丽的脸,他后退了一步,是她,他从进门就认出她了,他上午还去她公司送过资料。
她的出现使他原本的计划泡汤了,现在得先想想怎么混过她,他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白衬衫的扣子,跟着她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关上包间的门,门外的声响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拍到了什么?”
路崇宁贴着门,迟疑地看着她,并没有交出去。
“不看看怎么掂量出你等会儿提的要求合不合适,你说对吧?”她现在的耐心异常的好。
其实进来之前都被收了手机的,只是他忘了他今天把他妈的手机拿去修,放在夹层里不小心带了进来。
路崇宁戒备十足。
她等了几秒,他没有反应。
面前的青年,年纪不大,白衬衫黑西裤是今天这里男公关统一的服装,沉默得像一片海,在这片奢靡庸俗的背景映衬下,不合时宜的傲骨林立。
她开始不耐烦了起来,“还没想好自己要什么?要不我出去叫当事人进来,不知道他有没有我这好脾气了。”
他认命般地闭了闭眼,“黎总,买吧!我要钱。”
她倒不觉得奇怪,想要的无外乎那些东西,可今天池子里可没有谁叫她黎总的,尤其京里下来这几个人,知道她姓氏有避讳,最多有人叫一声知知就已经是极其亲的了。
“你认识我?”
路崇宁没有理她的话,自顾自的说:“视频和照片自动会备份,他一个这么红的演员,承受不住的。”
他紧张到整件衬衫都汗湿了贴在后背。他在卡坐上就注意到这个大明星与面前这个女人关系密切,但又不像是那种男女朋友。
她对他的威胁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冷意森然地看着他,有敲门声响起,他立刻防御般地站了起来。三个人操着一口京片子进来,“你怎么躲这儿来了!”
路崇宁一个人撂倒三个并走出这间酒吧的可能性已经为零。他的背直了又直,已经走到这步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
这三人喝的有点多,脸上快笑成一朵花了。他在外面留意过,这几个人在外面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就算此时她也没多理会他们。
这几个人还未察觉到此时黎孟知脸上有被打搅的不快。“知知,你怎么躲这儿来了?刚寿星还到处找你呢。”
“这是有事呢啊?”郭迦打量了遍路崇宁,“看看摸摸就算了,咱这身娇肉贵的,可别出点什么其他事。”
郭迦说的直白,路崇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深怕她直接和他们说他偷拍的事。
黎孟知仰着脖子笑,勾勾手旁边的人都让开了位置,路崇明坐到了她身旁来。她十分有兴致地挑起他的衬衫领,“你说说看,他说的对吗?”
路崇宁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还好,她没说出来。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在乎他,所以他只看着她,眼里只有她。
明明说的实话,可却在他们的笑声里低下了头。
她凑过去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手慢慢拨开他的衣服,慢慢滑进他衣服里,“抬头!不要理他们,咱们也是靠自己本事吃饭的。”
她的手指没有温度,在他心尖猛然一颤。他全身翻滚的血液都在追随着这双作乱的手,他攀上了她的腰,刚贴近了她的唇时就被她一下子狠狠地推开了。
脑海里那场一场茜色的梦立刻就惊醒了。
郭迦盯着路崇宁,眼里的冷意越来越深,“知知,我那新到了瓶巴黎之花,等结束了要去尝尝吗?”
路崇宁听完立刻环住了她的手臂,有意摩挲着那片细软,本来想环住她的腰的,可他想到刚刚被那么推开,又不敢太放肆。
黎孟知细微地抖了一下,他的手有些粗糙,可那些细细碎碎的缱绻依旧从她的右臂内侧开始绵延,抛出无数触角在诱惑她,挽留她。
“你们去吧。”她转头对郭迦他们说。
郭迦还想说什么,被她眼神制止了,他带着人离开了,路崇宁收回她手臂上的手,也立刻起身离远了些。
她嗤笑一声,笑他伪装都不愿意多伪装一秒,“烟。”
他坦然地拿起面前的烟盒点了一只送去她面前。
“是学生吗?”
“嗯,19岁,n大大二。”
n大是锡城最好的大学。
她开始细细地抽烟。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她身上移开,她好似习惯了这种注视,烟抽得更慢了,快燃尽时,她才说,“我俩同岁。”
路崇宁点点头,毕竟她模样在这儿,只是妆浓了些。
她蜷起双腿,调整了个十分安全感的姿势,“你出去吧,过两天会有人联系你的,那些东西你最好当自己没看过,也没拍过,没用的。”
最后路崇宁没出去,因为她就这么躺睡着了。在这么吵的环境下,睡着了…
她再醒来时,那人正坐在一边玩着手机。
黎孟知只觉得天昏地暗,早忘了让他出去这话,“你上班时间坐这儿开小差?”
见她醒了,他收了手机,“陪你睡觉怎么能叫开小差。”
黎孟知没带什么情绪,“你们都几点下班?快两点了,”
“我第一次。”
这时外面的灯突然都熄了,全场响起了生日快乐歌,邵文淮的这货居然连自己出生的时间点都记得这么清楚。
“外面吹蜡烛了。等会儿送我回去。”
路崇宁不明所以,坐着没动,“什么意思?送你回去?”
“不是你说陪我睡觉吗?”
“那我还说包养呢。”
黑暗中闪过一道清冷的笑声,“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吵着嚷着要我包养?浑身没二两肉的。”
路崇宁眉头一皱,“你喜欢肌肉型的吗?”
外面的蜡烛吹完了,灯光又亮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她身上盖着毯子,“毯子新拆的,不脏。”他很快给她解释道。
“谢谢。”她掀开毯子,拉开门出去了。
那天之后,郭迦还问起过那个男生,他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楼上单纯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还送了她出去。任谁都以为是一次对眼的雾水情缘,不会做任何多余的遐想。
“不是多重要的人。”
她今天批了一个扶持了n大的科研项目,有份需要她签个字文件。“真巧。”
于是一个星期后,她出现在了n大这个项目的会议上,“孟总,这个项目有什么我没看到的重要之处吗?”
重要到要你出席的地步!这不是抢我饭碗!
黎孟知摆摆手。“你不懂,蒋助。”
看到学校挂出的欢迎条幅,她觉得他会来的。
大雨稀稀落落下了一整个下午。会议结束,她拒了主办方的饭局,蒋一凡代表她去了,她就在会议室处理了会加急的邮件。
转眼6点半了,等到雨势转小,她从后门出来,一辆自行车迎面疾行冲了过来,黎孟知连忙后退,退着退者撞上一副胸膛,自行车上的小哥喊着抱歉又骑走了。
“你怎么从这扇门出来了?这门一开就是马路,不安全。”
他从她面前抬高雨伞,如同拉开遮挡在眼前的黑幕,一双沉似雾夜的眼睛,他头发松散地耷拉着,声声温润细腻,顺带着江南草荇间湿漉漉的和煦,洋洋盈耳,与长相其实不算特别适配。
也许是因为在学校,比起那晚,他眉间的阴郁少了不少,胸口因为奔跑起伏着,他像是莽然闯进禁地的小兽,在她馥郁的冷香包裹下逐渐平静下来。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步,差点又踏进了雨里,面前的少年扶稳了她,向下压住伞,遮住她整个人,对上了她那双桀骜的眸子。
“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黎孟知问。
“没多久。”
其实他等的时间有点长了,后来还偶遇了给他送奶茶的学妹,学妹又硬是站在寒风里陪他等了好一会儿,后来见他收下了奶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最后只能把钱给这学妹转了过去。
雨下个没停,身体热量在流失,居然是这热奶茶救了急。
后来他才意识到可能今天会议厅的另一个门也开了,后门离停车场更近,便匆匆跑了过来。
“喏,奶茶都被你撞翻了。”
直到许多年后,黎孟知才发觉那沾了奶茶甜腻到心坎的白色卫衣,和钻进他摇晃双眸里的江南烟雨是这世上最致命的东西。
某些念头连最乖戾的雨都浇不熄。
她任由这清泉叮咚般的声音从她心上流过,伸手掸掸那一片浅黄色的渍,真的美好,从少年起。
“你自己没拿稳!”
他控诉着她,“是你突然撞过来的。”
起风了,伞吹得摇摇晃晃,好像也在应和着抱不平。
又是个潮湿滥情的秋天。
划破雨声的喇叭声响起,她车到了,她晃了晃撑在她面前的伞柄,“送我过去。”
三叉戟,车算不上顶好,车牌却是明晃晃的五个九。
他挺拔峭隽的身影顿了下,倾着伞送她上了车,一丝丝雪松的香气闯进她的鼻畔,黎孟知抓住他的手腕,“你也上车。”
“你到现在也没给我看看你拍的那些照片呢!”两人中间隔着一人的空档。
“我陪你去吃饭吧。”他双手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着,脸上有不开心的严肃。那杯奶茶本来是他今天的晚饭钱,可现在没了。
她看出他在紧张,差点就乐出了声,他在期待什么?
她猝不及防地就贴着他的腿移了过去,“好啊。”
他整个人仿佛被置于浪尖上,惊恐地看了眼面前开车的人,向旁边不自然地收了下腿。
蒋一凡从后视镜悄悄看了眼这个男生,白,五官生得精致,黑色羽绒服,牛仔裤,标准的学生装扮,除了张脸浑身散发着普通二字。
黎孟知撑着脸看他,“去做个体检。”
路崇宁捏着拳头,说好。
下车时,蒋一凡自然地递上车钥匙,自己独自下了班。
路崇宁嘴里塞得满满地,嚼起东西来幅度小频率却很快,像只饿急了的小松鼠。她拿走了他的边的清酒,被他不满意的瞥了两眼,“好好吃饭,等会儿你开车。”
他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桌子上抬起来了,一脸遗憾地说,“我没有驾照啊……那我可以喝酒了吗?”
“不可以。”
后来是她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突然来了兴致,“今晚要和我走吗?”
路崇宁看着手机里的催款信息,喉咙涌上阵阵甜腥味,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在这时谈起这些,“你准备好合同了吗?”
“合同?”
“你不都让我去体检了吗?不打算和我签合同吗?签个合同吧,你打完款我就把视频和照片删了。”
车里始终弥漫的沉静让他紧张了起来,他不由地握着手里的安全带,黎孟知冰冷的声音响起,“我把温省舟的微信给你,你去问问他要不要和你签合同?你也知道他的取向。”她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怎么样?”
他慌忙地抓住她的手,露出了他白花花的后脖子,“不,我就想要你。”他有预感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真的,任何事情。”
她一眼看过,他脸上明明写满贪婪,却溢出无尽的悲伤。
时逢晚冬,他横冲直撞地出现在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季节,如同窗外风急雨骤的天气,没能带给她一丝温暖。
直到她抽完一整根烟她才开口,她对他仅有的那点兴趣已经飘走了,“我给你50万,视频和照片都把删了吧,就当没看见,不同意你就爱找谁找谁去。下车!”
他急躁地抹了把脸,“我……”
“滚下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这场交易来势凶猛,她还是为自己的心软买了单。
他关上车门,她利落地打火,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毫不留情的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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