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现在能说话了么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
“大胆!竟敢藐视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快快报上名来!”
“......”
“好，既然你这恶贼执意不肯开口，那就先吃点苦头，左右来人!给他二十下板子!”
惊堂木重重拍下，衙门大堂两侧如狼似虎的差人中走出几人，将堂中戴着重枷跪地的犯人压倒在地。
他们争抢着扒下了犯人那条肮脏，但依稀还能看出原本考究织功的裤子，神情亢奋地用力举起那近一人高的粗大板子，随后重重砸落。
第一记板子砸落的时候，戴着重枷的犯人惨嚎了一声，随即偏转脑袋，看向近旁第一个动手的差人，死死盯住了那个人的脸。
被盯住的差人惊恐地丢开了手里的板子，哆哆嗦嗦地往后退，边退边为自己辩解：
“不是我，不是我想打的，是官老爷让我打的......”
公案桌上的惊堂木又一次重重拍下，巨大的声响还有随后从“明镜高悬”牌匾下响起的吼声，让其他有些畏惧的差人们也都清醒了些：
“怕什么?行刑!”
其余的差人听到了这句话定了定神，犹豫着举起了手中的板子，但最先丢开手里板子的差人，并没有从地上捡起那根粗大木棍，而是畏缩着开口：
“知县老爷，这可是仙人啊......”
“什么狗屁仙人?就算是有些歪门邪道在身，也不过是个懂些奇技淫巧的恶贼罢了!”
见那丢了板子的差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公案后的知县却不会再给他动摇其他人的机会，当即便让人把他拖了下去。
犯人竭力想要抬起头，看向堂上那个判案的知县，可他脖子上还戴着四十斤的重枷，单靠他脖子上的那点肌肉还不足以让他支撑起这个重量。
注意到了犯人动作的知县站起身，伸手指向那个想要抬起头却做不到的犯人，语气讥讽：
“仙人?如果真像刚刚那蠢才说的那样，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被区区几十斤分量压得抬不起头的仙人?不过是个打着仙人幌子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罢了。”
“若是还有不敢动手的，自己脱了这身衣服，也领二十下板子!”
被压倒在地的犯人张了张嘴，像是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哦哦呀呀不成字句的声音。
最后的这句话起到了作用，对于差人们而言，丢掉养家糊口的工作的恐惧，终究还是大过对眼前光屁股仙人的恐惧，于是他们又重新举起了板子，犯人的惨嚎声也再度响起。
二十下板子很快就打完了，有些气喘吁吁的差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挨了二十下板子的犯人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
“恶贼，吃了点苦头，现在你可愿意交代自己的罪状了么?”
“......”
任何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个痛到满头大汗的犯人，看上去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无论怎么张嘴都说不出什么字句。
这犯人难道是个哑的么?
堂上有差人暗暗地想。
只有知县在内屈指可数的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了把那袋哑药给这个犯人灌下去，他们属实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但至少现在为他们省了很大的麻烦。
“哼，你这恶贼还不开口，莫非是嫌二十板子太少?那本官就遂了你的愿，来人，再打二十板子!”
惊堂木又一次拍落，粗长的木板子又一次举起。
啪啪啪啪啪，又是二十板子打完，愈发气喘了的差人扛着板子走了回去，只留下痛到快要失去意识了的犯人还在原地，颤着身子呻吟。
“恶贼，还不快快把你犯过的事一五一十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是你老实交代，本官未尝不可对你从轻发落!”
“......”
堂上知县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正当他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了堂下传来有些含混不清的人声。
“你......你他娘......倒是让老子说话啊.......”
“好你个恶贼，竟敢当面辱骂本官母亲，简直是藐视衙门，藐视律法，藐视朝廷!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再打上四十大板!打到这恶贼闭嘴为止!”
急急开口的知县没有再给犯人说话的机会，差人们的板子如雨点般砸落下去。
四十下板子打了不短的时间，打到差人们举起板子的手都在发抖，必须要换人才能继续行刑。每一记板子都用了他们十足的力道，每个人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兴奋再到麻木，他们看着仙人的身体变成了一滩看不清楚原来形状的烂肉，心情都说不出的复杂。
原来仙人挨了板子，也会变成这样的烂肉啊。
八十下大板，是能活活打死人的，仙人虽然还有气，但也晕厥了过去。
在确认犯人失去意识了之后，知县让人将洋洋洒洒写满了罪状的状书放到了犯人的身前，一名差人拿起了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按下了手印。
按下了这个手印的犯人活着从县衙的死牢里出来了，但失去一切的他终究还是死在了一个饥荒之年的冬天，成为了那无数倒地饿殍之中的一员。
但他又活了过来。
通往地下石室的路有点长，白衍走得不快，或者说他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他并不如何急切，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里无处可逃，而且已经知道了有人来找他索命了，那个人正在埋头四处乱窜想要找出一条通路，活像一只被猫堵在角落里的老鼠。
可这一切注定是徒劳，那间石室只有一条出路，白衍就站在这条出路上，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
他知道石室里的人能听见自己的脚步，所以他越走越慢，任由这些声音去煎熬石室里那个人的心情。
但再长的路也终有走完的时候，终究他还是走到了那间石室前，探出半个脑袋，咧了咧嘴：
“知县大人，我现在能说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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