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废土世界(2)
陆杳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屋的窗户上没有窗帘,冷白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屋子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制热的暖气设施亮着正在运作的绿光。
她想,也许是白天的运动量没达标。于是翻身下床,打算出去走走。
外面看上去更加广阔,树苗上的叶子蜷成团,倒是灵泉,本以为上面会覆着一层冰,没想到它热气腾腾,伸手去探,水温和暖,熨帖地划过指尖。
陆杳越过沙丘,远远地看见,那边地上,有一个拱起的黑色影子。
她瞬间警惕起来。
她手摸到腰间,那里习惯性别着一把匕首,她取出来,横在胸前,小心地向那里走去。
在小屋里面的资料里,有提到过变异兽,那些野生动物长年累月地直面辐射,体内基因异常活跃,变来变去,最终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怪兽。
他们有的性情孤僻,有的有极富攻击欲,一个物种能演变出百八十种性格。
虽然陆杳不知道它是怎么来到这里,但是她不敢轻视,摆出防御姿势,缓缓靠近。
等走到近处,陆杳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这东西似乎……并不是变异兽,比起变异兽,更像是两个跌在一起的人。
陆杳面色一变,几步上前,掀开了上面那个人头上的帽子。
果然是。
那两个人叠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冰冷,也不知在这天寒地冻下待了多久。
她管不了其他,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很微弱,但起码还在跳动。
陆杳当机立断,一手抬着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小屋走去。
到了小屋,她先是把暖气的温度调低,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两床毯子将他们包裹住。
他们身上都裹着防风沙的斗篷,上面沾满了沙子,陆杳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这个摘下来。
做完了这些,她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了桌子上。
她的眼神没有落点,紧绷的意识稍稍放松了一些。这个时候,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点侥幸。
她差点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了。
以前在星际打仗的时候,她经常需要独自一人深入某个星系,一去就是一两个月。宇宙比起这里要更加广阔幽深,但她心里怀着信念,知道有人等着她带着东西回去救场。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怕孤独,直到她来了这里,每天只有一根蔫儿的树苗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作陪。
陆杳这才意识到,这种看起来永无止境、绵延不绝的孤独才是最折磨人的。
不过还好,还好外面还有人。
她在椅子上一直坐到了早上,困了就拿起资料接着看,时不时观察一下那两人的动静。
也算他们幸运,只是缺水加上过度疲劳导致昏厥,如果在外面冻上一晚,等到第二天陆杳出去才发现,恐怕尸体都硬了。
时间跳到早上七点,刘十一先醒了过来。
陆杳正撑着下巴,昏昏沉沉地看着笔记,听到动静转过身,刘十一已经坐了起来。
他似乎还没明白状况,见到如此现代化的屋子和屋子里的陆杳,脸先白了三分。
陆杳给他倒了杯水。
刘十一没敢接,他觑着陆杳脸色,颤抖着开口:“小姐,是……是我逼着刘九和我一起逃跑的,不关他的事情,有什么惩罚……只惩罚我一个人就行了。”
他说了一长串话,连尾音都因为害怕劈了叉,一边说一边偷瞄着陆杳,生怕她下一秒就把他们宰了。
陆杳将水杯放在桌上,目光落到了刘十一身上,盯着他的眼睛。
刘十一不敢看她。
陆杳一指窗外,问他:“这是哪里?”
刘十一顺着看去,黄沙绵延,漫无尽头,他不确定地回答道:“无人地?”
陆杳收回手:“现在你还认为我是来抓你们的人吗?”
刘十一睁大眼睛,努力理解陆杳话里的意思。
所以,他真的得救了,不仅没被抓回去,还被救回这么舒服干净的屋子里。
他半是感慨半是惊讶:“原来无人地里真的有人住啊。”
陆杳再将水杯递过去,他接过,捧在手心里,小口喝着水,然后再次感叹道:“这水竟然没有味道。”
陆杳:“……”她拿出营养剂的手顿了一下。
果然,在接过两支营养剂后,刘十一又一次惊叹:“营养剂!这在我们那只有上层能喝得起。”
虽然刘十一看着不太聪明,但好歹没有什么大碍,陆杳吩咐了两句后就带着仪器出了门。
她先是去了后面浇水,灵泉又小了一圈,陆杳想起昨晚热气腾腾的水,伸手下去,意料之中只有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要测量的东西很多,但对这些数据的用处也是一知半解。
本来陆杳是没有这个想法了的,但是刘九和刘十一的出现,显然给了她希望。
既然外面的人可以进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出去拐几个研究者回来呢?
测量完数据,她回了屋子。
刘九已经醒了,和刘十一一起,拘谨地坐在地上,见她进门,更加紧张,双手拽着裤子,背挺得笔直。
毯子被整齐地叠起来,放到了一边。
刘九神情紧张:“早上的时候我弟弟说话有点冒犯,得罪您了。”
陆杳瞥了眼刘十一,后者正神色恹恹坐着,明显被教训过了。
见刘九还在看着自己,陆杳摆摆手:“没事,我不在意这个。”
刘九却并没有放松下来,他突然拉着刘十一站起来,郑重地朝着陆杳鞠了个躬:“谢谢您救了我们。”
陆杳哭笑不得:“不用这么庄重。”
刘九这才坐下,依旧坐得笔直。
这让陆杳想起了她手下小兵刚进来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对刘九的好感升了一些。
她拉开凳子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陆杳,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刘九点点头:“陆小姐。”
沉默了一会儿,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沙哑开口:“我叫刘九,这是我弟弟刘十一。”
末了,他挣扎片刻,抬起眼睛看向陆杳:“陆小姐,我们是从外面逃进来的。”
陆杳点头,早上刘十一还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自爆了这条消息。
刘九也清楚,他握紧双拳:“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希望陆小姐能够收留我们。”
说完,他生怕陆杳拒绝,继续道:“我们听话,有口吃的有口喝的就行了。陆小姐有什么命令,我们就算死也要完成。”
陆杳手搓了一下桌面,笑着问道:“我就这么点东西,能有什么需要你们做的?”
刘九沉默了。
确实是这样,他自己也明白。多了他们两个,只不过是多了消耗食物和水的两个包袱而已。
他将自己的各种优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绝望地发现,在这片荒漠中,他们竟然没有任何用处。
陆杳将他们的神情收入眼底,自然也看到了刘九脸上的挣扎和失望。
她会将他们留下来,但是她想知道,刘九会用什么方法来说服她。
意料之外,刘九站起来,对着陆杳再次鞠躬:“谢谢陆小姐救了我们,是我们莽撞了。”
他带着刘十一走去门口,刘十一欲言又止,但是看了眼刘九的背影,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陆杳轻叹一口气。
“等一下。”她叫住他们。
刘九转过头,看到陆杳走到一个箱子前,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包裹,扔给刘九。
刘九接过,包裹有些重量,他展开,是一个帐篷。
陆杳靠着箱子,语气平淡:“这块地不是我的私人财产,你们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刘九愣了愣,然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他嘴笨,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只能一个劲地说“谢谢”,然后带着刘十一退出门外。
现在刚好是一天之中太阳最晒的时候,穿着鞋子都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炽热温度。
但刘九和刘十一却浑身都是干劲,对他们来说,这是死里逃生,这是新生活的开始。
他们没搭过帐篷,但还好操作简单,花了一番功夫也打得有模有样。
但是光是搭帐篷怎么能耗尽他们精力,又不敢去打扰陆杳,两个人只好顶着大太阳到处乱转。
不过他们被昨晚的流沙弄得心悸,不敢出去太远,只能围着小屋散布。
也就自然而然看到了屋子后面的灵泉,和旁边被晒得蔫巴巴的树苗。
刘十一:“哇!”
刘九沉思:“难道这就是陆小姐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们被这一抹绿色吸引,并排坐到小屋后面的阴凉处,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聊累了,靠在一起,静静等待着日头西斜。
于是在陆杳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像萝卜一样蹲在墙角,看到陆杳,登时“嗖”一下站起来,紧张地打了声招呼。
陆杳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们。
是一床毯子,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奇怪装置。
陆杳介绍说:“这是暖气装置,太阳能充电,你们平时把它放在外面,晚上收回去就行了。”
刘九颤抖着接过,感动到无可复加,一叠声地说“谢谢”。
陆杳是出来浇水的,她浇的时候刘九就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地问了句:“陆小姐,你喜欢种植物吗?”
陆杳随口答道:“以前不喜欢,现在只有它了。”
刘九接着问:“您会介意再多出来一株植物吗?”
陆杳正想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什么意思?”
刘九:“跟我来。”
陆杳放了水舀,跟在刘九身后,刘十一在旁边听得不明所以,也带着疑惑跟了上去。
刘九走到他们刚搭的帐篷旁,拎出他的包,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盆。
盆是最简单的陶土盆,没有多余花纹,让陆杳吃惊的,是盆里面种着的东西。
那是大约五厘米长的一根独苗苗,精神抖擞,从叶尖到根部都洋溢着生机。
刘十一认出了那是什么,叫道:“你竟然把这个偷出来了?”
刘九点点头,他把盆放到地上,对陆杳解释说:“这是我们基地,就是我逃出来的那个地方最新的技术成果。”
陆杳用手拨了拨它的叶子:“有什么用?”
刘九坦然道:“不知道。”
陆杳:不知道?“
刘九说:“我只知道他们很宝贝这个,派了专人来防守,我趁着他们交班期间偷了过来。”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记得这株草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名字。”
陆杳:“是什么?”
刘九:“向日葵。”
向日葵!
看着陆杳明显开心起来的表情,刘九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对陆杳说:“放在我这里我也养不活,干脆拿出来送给陆小姐,它还能有条活路。”
陆杳问他:“如果我没有说留下你们,或者你们没遇上我,你打算把它怎么办?”
刘九老实回答:“不知道,如果没遇上您,可能会因为太累赘扔掉。”
陆杳有些惊讶。
刘九神色很平淡:“我偷走这个东西只是想让他们不爽,没想过要养活它。如果陆小姐不让我们留下来,我还是会把这个送给您。”
陆杳:“那就种下去吧。”
她在灵泉旁边划了块地,既要靠近灵泉,又要和树苗保持距离,防止相互抢夺水分。
选好地方,她从房间里面找了把铁锹,刚想动手,被刘九拦住了:“陆小姐,我们种这个有经验,让我们来种吧。”
陆杳点头,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两个确实熟练,便放心地回了屋子。
她今天收获颇丰,今天的总结有很多可以写。
刘九和刘十一轻手轻脚地将向日葵苗种入土里,这里的土质不像外面一样覆盖着容易被风吹走的砂砾,刮开浅浅的沙子,就是松软的土壤,很适合种植。
两个人没费什么工夫就种好了。
刘十一把铁锹靠墙角放着,对着刘九说:“陆小姐真是一个好人啊!”
刘九赞同地点头。
太阳逐渐下落,黑暗开始笼罩大地。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受到地面传来一阵震动。
这震动起先还很微小,然后越来越大,震颤着晃动,其中,晃得最厉害的竟然是小木屋。
“啪嗒”一声,里面传来东西倒下的声音。
刘十一和刘九对视一眼,跳起来往屋子里冲去。
门开着,陆杳站在桌子前,没有受伤,只是她的眼睛紧盯着地板正中。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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