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白骨路，罪孽牢
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测，一点点融入大阵之中。
但整个大阵盘根错节，神妙异常，又哪里是他这么一个阵法白痴能搞清楚的？
随着阴阳之力的深入，杜绝的脸上冒出了层层叠叠的汗珠。
整个大阵似乎与这座空间连接在了一起。
如果破阵时有那么一点点的地方出了差错，恐怕就会迎来整个大阵的反噬。
而大阵反噬的后果，很可能会导致整个空间都开始坍缩。
那样的话他和七十一谁也跑不了。
杜绝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把能量从阵法里原路撤了回来。
这种动辄要命且自己根本就不熟悉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做呢。
抽出力量后杜绝本想休息一会，养足精力再继续想其它的办法。
但睁开眼睛，杜绝就看到七十一正趴在地上，脑袋塞到了楼梯里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七十一现在只是灵魂体，她能轻松穿过楼梯之类的物体并不奇怪。
不过杜绝倒是对她正在看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杜绝走过去，伸手戳了戳七十一的后背。
“哎呀，你完事了？”七十一把脑袋从楼梯里抽了出来，笑嘻嘻的问道。
“没有。”杜绝摇摇头，伸手指了指楼梯的台阶：“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么呢？”
“看什么？”七十一有些疑惑：“我在和三十二聊天啊。”
“三十二？”杜绝记得这个名字，就在刚刚的故事里出现过：“他也在这里？你不是说他进入永恒的终结了吗？”
“阿。你说的是那个会说会动的三十二。”七十一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伸手指了指楼梯：“一直都是有两个三十二的，只不过离开的那个会说话，而躺在下面的这个一直在睡觉，不说话也不动。”
“一直在睡觉？”在刚才的对话中杜绝已经知道了七十一对死亡的理解是很粗浅的，他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追问道：“他是不是也是白白的？”
“emmm，之前倒是没有，不过最近......”
没等七十一说完，杜绝已经上前一步，右手把七十一拉到了自己身后，左手则召出阴阳锁朝着眼前的楼梯狠狠的砸了过去。
锁链的尖端狠狠的撞在了石阶上，发出了当的一声。
很清脆，还有一种空旷的感觉。
石阶上出现了几道裂缝，最长的裂缝甚至蔓延了半个石阶。
正如杜绝所料，这石阶虽然走上去不管是质感还是脚步传来的反馈都像是实实在在的大石头。
但这石阶内部，却有很大一处的空间是空心的。
如果不是七十一的灵魂长存，这个秘密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被发现。
没有犹豫，第二下锁链又砸了下去。
几处裂缝多的地方已经开了口子，点点碎裂的石头渣从裂口处漏了下去。
一点点白色的东西从里面露了出来。
第三下，第四下...
石阶被杜绝彻底砸开，一具累累的白骨正藏在石阶的空洞之中。
白骨全身都呈现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可以想见他生前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纵然被封存在石阶之内，骷髅的脑袋仍然直直的面向上方，空洞的眼窝死死的盯住了一个方向。
杜绝顺着骷髅所看的方向望去，那个小小的飘窗就在那里。
外面世界的光景从那里倒影进了这个世界，如果天气好的话，或许还会有点点的阳光洒进来。
杜绝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面前的尸骨。
他分析不出来三十二的死因，因为尸骨实在是太零碎了。
整个骨头上都是破裂的碎渣和尖锐的刀痕。
究竟是哪一处伤口导致了三十二的死亡，杜绝也不清楚。
可能是一处，也可能是每一处。
不过三十二的尸骨也证明了杜绝方才的猜想。
因为三十二的尸骨上有不少的骨头都发生了明显的异化，后背上还有两个小小的，不太明显的骨刺。
那看上去像是还没有完全发育的翅膀。
若非三十二的头颅保存得还算完整，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这是一具人类的尸骨。
杜绝也明白了三十二等人的灵魂为什么会同样出现在这里了。
他抬起头，望向了幽深，绵长，一眼不见尽头的楼梯。
三十二在临死前告诉七十一，让她趴在人身上数满一千个数。
他或许早已知道了破局的方法。
毕竟......他肯定知道自己死在哪里。
在杜绝检查尸骨的时候，七十一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却突然意识到，这个三十二或许永远都不会站起来了。
那个会说会动的三十二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说这叫死亡，死亡就是走入了永恒的终结。
那眼前这个一直睡觉的三十二呢？是不是同样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这是不是也是进入了永恒的终结？
“这也是死亡吗？”七十一抬起头，看向了杜绝。
杜绝没有说话。
死亡在他这里其实是被看得很淡的，但因为彼此教育的差别，他觉得自己很难给七十一讲明白。
所以杜绝只能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七十一脑袋上，摸了摸她的头。
七十一没有甩开杜绝，也没有说话。
她也陷入了沉默。
相对无言。
敲开了这级石阶后，杜绝没有停下动作。
他再次向上迈步，手中的锁链再次砸向了第二个石阶。
七十一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杜绝砸向眼前的石阶。
只剩下那当，当，当的砸地声音在楼道中久久地回荡着。
第二个，第三个......
杜绝好像不知疲惫一样，一路走，一路砸。
在他身后，是累累的白骨。
七十一也一步步跟着杜绝。
这条路上满是鲜血，也满是罪孽。
这样的惨状，就连杜绝也有些不忍了。
前面的尸骨身上还有不少异化的情况。
等到走过了一两百级石阶后，大多数的尸骨身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的异状。
他们很多只有在喉咙或者心脏的位置有一处刀痕。
一刀毙命，凶手做的相当的干净利落。
杜绝猜测，为了完成最终兵器的计划，黄家当时应该是找了足足一千个孩子来做这场实验。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七十一的身上，他们便成功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没有对剩下的孩子继续改造，同样也没有把他们放回去。
反而是全都干净利落的一刀杀害了，然后埋在了这里。
用这一千个孩子的尸骨，生生地铸造了一座囚禁了所有孩子灵魂的囚牢。
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可能只有囚禁七十一一个灵魂，其他的孩子都可以算作是陪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来杜绝觉得他们可能只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七十一的身体，所以才毫不犹豫地驱逐了这具身体原本的，那个未必听话的主人。
但现在看来，杜绝却从他们的行为中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
畏惧！
没错，就是畏惧。
如果不是畏惧，那就完全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封印七十一。
他们应该无法磨灭七十一的灵魂，所以才建造了这座许进不许出的囚牢。
可能也是怀着废物利用的心理吧，毕竟这里关一个也是关，关一群也是关。
不如用来设个陷阱埋伏闯入之人。
在知道了那一千个人的尸骨就埋在这里的时候，对于怎么破局杜绝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构建这座牢笼的，是这一千个人的尸骨，是这些亡魂无法消除的怨恨。
当然最主要的，其实是七十一自己。
一路向上，杜绝砸开了第九百九十九级石阶，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但就在最后一个石阶前，他停了下来。
转过身来，杜绝半蹲下来，伸手把七十一拦住，用手指向了下方。
在他手指之处，满目皆是罪孽和血腥。
滔天大罪！
光是这么看着，就能隐隐的感觉到那些尸骨上蕴含的无尽怨气。
杜绝叹了一口气，对七十一说起了黄家，说起了惊魂堡，说起了他的猜测。
七十一没有反驳，没有插嘴，她就那么靠在杜绝怀里，静静的注视着下方的白骨。
曾经的同伴静静的躺在石阶之下，手拉着手迈进了永恒的终结。
自己这无数年的孤寂，痛苦。
孤身一人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游荡。
整整二十几年的时光。
七十一没有说过她是否痛苦，可杜绝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世界的崩塌，在他十岁的时候同样经历过。
所以他没有加上任何自己的想法，只是把自己猜测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七十一。
她童年的玩伴全都躺在这里，构成了一道束缚自己的监牢。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视作家人，立誓要报效的惊魂堡。
可能这就是残忍的真想吧。
说完之后，杜绝没有再开口，而是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是留在自己的过去，还是砸碎牢笼，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这个选择曾经凌霄道人给过杜绝，现在他同样把选择权交给了七十一。
七十一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她想到了很多人。
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二百五，三十二，还有很多连编号，甚至是模样都已经变得模糊的玩伴......
三十二最后的模样似乎又一次出现在了七十一眼前。
她不是笨，这么多年来，她也想到了很多。
但是或许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就像杜绝说的，束缚住她的不光是这个楼道，还有她自己。
比起这里，她过去的经历更适合去成为监牢。
七十一笑了，她转过身，对着最后一级台阶举起了手。
永别了，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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