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所以说，龙之介，你要做我的弟子吗？”

        芥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吧，他们之前不是还在回忆正冈老师吗？现在夏目漱石先生为什么开始挖他做弟子了？而且一下子就叫得这么亲密！夏目漱石先生原来这么平易近人吗！？

        夏目漱石先生本来就是他崇拜的人，现在说要收他做弟子，这就像是天降大惊喜！

        但是，芥川却不想答应。在知道正冈子规老师去世后，他就没有要任何一位文学老师进芥川家给他上课。在他看来，他的文学老师只会有正冈子规这一个人。哪怕这一个人已经去世了也不会改变！

        夏目漱石看着芥川脸上遗憾的神情，心里没有一丝不快，反而很开心。他为自己的好友开心，此时芥川的不情愿，不正好说明他对芥川的关心、照顾与付出，是值得的！自己和好友都没有看错人。

        不过话虽如此，但弟子还是得收的！好苗子不能就这样放过了！

        “你也不用这么纠结，我和子规是多年的好友。之前他知道自己生病之后，不也是打算找我做你的老师，继续教导你吗？”夏目漱石一点一点给芥川分析着。“你是子规的学生，他是你的文学老师。而我在他之后收你坐弟子，代他教导你，我是你的人生老师。这不冲突的，如果子规知道了，反而会大力赞成的。”

        夏目漱石当然知道芥川纠结的地方在哪里。心思细腻敏感的人，都会对一些独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各位在意，想将其牢牢抓住手里。芥川就是这样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其他人也是这样。

        而夏目漱石要做的就是打破他这种认知。

        “龙之介，你不要觉得自己背叛了子规什么的，你要知道，他本来就是要找我和他一起教导你的。结果……”夏目漱石看着固执的芥川，有些头疼：“子规的学生，也会是我夏目漱石的弟子！这是我们之前就决定好了的！好了，你叫我老师吧，不要再叫夏目漱石先生了。”

        不管芥川是什么反应，夏目漱石直接拍板定钉，为他做好了决定。

        听见夏目漱石先生的话，芥川愣住了。他纠结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说正冈老师还没有去世，还将夏目老师引荐给他，一起做他的老师，那么，他可能会高兴的睡不着觉。但是现在，正冈老师去世了，夏目漱石先生也是在这么多年之后，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说他不心动，那是假的。但是让他一下子答应，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夏目漱石先生说的对，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背叛，是对正冈老师的背叛！而芥川龙之介，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背叛了！

        芥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先生，轻轻说道：“能被您肯定，这是在下的荣幸，但请恕在下不能接受……”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又摸了摸诗集：“正冈老师的确是说过，希望你们两位一起教导在下，但是现在他已经去世了。”

        “欸！子规可真是了解你啊！”夏目漱石一手握着绅士杖，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显得分外温柔。

        “子规还向我说过，你不但既骄傲又自卑，还特别固执！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所以，给你看看吧！”夏目漱石从自己的衣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封信：“这是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芥川的心一颤，在正冈老师去世后，就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了，就算是银也害怕他伤心，对正冈老师绝口不提。在芥川宅邸里能证明老师的存在的东西，就只有那些送他的书，一些小礼物，但是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场大火里化成了灰烬。

        一直到现在，芥川都认为自己只能靠书店里那一本本诗集来回忆他了，结果夏目漱石先生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一封正冈老师的亲笔信……

        芥川小心的从夏目漱石先生手中接过这封信，又轻轻地打开了它，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读着。他看得很慢很慢，但一旁的夏目漱石先生和芥川银都没有出声打扰他。

        半晌，芥川读完信，温柔地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将它递给了夏目漱石先生。他低下眼帘，遮住了眼睛里泛起的湿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下非常荣幸成为您的弟子，夏目老师……”

        夏目漱石先生……不，现在是夏目老师了。夏目老师看着芥川的样子，叹了口气，把信推了回去：“龙之介，见到你我很开心，相信子规看见现在的你也会自豪的！”

        “不，他不会的，在下没有按照他的期待成长，他看见如今的在下不会自豪的。”芥川说着话时，意外的斩钉截铁。

        “你看看，你又这个样子。他的期待？你觉得子规期待你成长成什么样子？一个振兴日本文坛的大文豪？”夏目老师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你也看了这信了，你应该知道，他在希望你成为一代文学大家的前提是，希望你能平安幸福的长大。这才是他作为你的老师，对你最大的期待了。”

        “你现在十三岁，还是一个小孩子呢！但是你看看，你已经很好了。这这样一个地方，不但是你自己，还把自己妹妹照顾得这么好！不管是他还是我，都会为你自豪的！”

        “没错！哥哥最棒了！银为哥哥感到自豪！”不但是夏目老师，还有银，听见芥川毫无自知之明的话后，都开始反驳他，并发射了直球攻击。

        芥川总是对自己身边的这些直球攻击选手毫无招架之力……

        夏目老师接着又说道：“这封信你留着吧！虽说是给我的，但你也看了，三句话不离你。还有，龙之介，我收你为弟子有子规的原因，更是因为你出众的文学天赋。我希望你能成为出色的作家！当然，前提是，你要学会如何自信的长大！”

        “龙之介，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们？”夏目老师突然严肃起来。

        “在下是有些好奇。”夏目老师不可能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他肯定早就知道他们的所在地。芥川又想起这几年来较为平静的生活，心中也有数了，夏目老师甚至在这几年中暗地里为他们两兄妹提供过保护。想到这里，他接着回答：“夏目老师定是有自己的考虑。在下和妹妹不能一直依靠别人来生存，更重要的是靠自己。”

        看着芥川的神情变化，夏目漱石对这个弟子更满意：“看来你是猜到了。”夏目漱石在这几年里经过调查后，当然发现了芥川的踪迹，还为他提供过小小的助力。毕竟，别的不说，就因为子规，他也不可能对芥川置之不理。

        “龙之介，在你的眼里，横滨这个城市是什么样的？”夏目老师眼睛望着窗外，目光悠远。

        芥川认真思考后回答道：“几年前的横滨，很混乱！在镭钵街中甚至还有人口买卖，死亡无处不在，如同地狱。”听着芥川的话，夏目老师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低沉。

        “而现在的横滨，相当几年前来说，虽还存在混乱与危险，但已经安定很多了。就镭钵街，那种明目张胆的人口贩卖情况已经被管辖住了，从明面转为暗地。”芥川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些嘲讽。

        夏目老师听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听龙之介这么说，现在的横滨还是很差劲啊！”

        “夏目老师，在下认为：维持社会的平静安定是一个国家应该做的，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什么时候一个城市是否和平成为一个好坏的评定？像古时一般，评定一个国家是否繁荣，就看百姓是否吃饱穿暖，乞讨者多与少……现在的横滨，就应该看这里的贫民窟镭钵街是否有大的变化。但在我眼里，它没有……”

        “是啊！但是龙之介，有些事也不能太过绝对。你要知道，横滨是日本战败后的租界，这是大大小小的势力庞杂交错，政府的势力也不能完全干涉。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去保护她，去改变她！”夏目老师目光坚定，他坚信自己能改变这里！

        “正冈老师说夏目老师在拯救世界，原来是真的啊。”芥川歪着头呆呆看着夏目老师，喃喃地说出了很早就想吐槽的一句话。

        “……咳咳……拯救世界……”夏目老师尴尬的咳了两声。“不不……我只是区区一个小说家而已，何谈拯救世界。我只是想为这个城市献上一份力罢了。”

        芥川和银满脸敬佩，顺着他的话点着头。

        “你们要知道，现在横滨能慢慢稳定下来，主要是靠三个组织，这三个组织的势力三足鼎立，将横滨混乱的情况给平定下来了。这三个势力分别是：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港口mafia，他们共同守护横滨，平衡势力。”

        夏目老师将横滨的势力划分向芥川娓娓道来，他也很认真的听着，毕竟他和银不可能一直呆着镭钵街，他迟早会面对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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