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日,清眉特意准备了一大堆吃食,特意支开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
她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毕竟求人办事,得拿出点诚意来。
结果眼巴巴地等了一天,那人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直到夜幕降临,清眉躺在床上,已经准备就寝了。
突然一道人影从窗户翻了进来,她听到动静吓了一跳,闷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
五指紧紧似揪着被角,方才本想唤门外的丫鬟,突然想起来她们早被自己支开了,心下懊悔不已。
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些虚浮,许清眉睁开紧闭的眼睛,瞥了一眼,那身影踉踉跄跄,还有些眼熟。
愣了片刻,心下顿时了然,紧绷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这人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凌祐从窗户外翻进来后,径直走到了她床前,只见他一脸疲惫,眼神迷离地盯着她看,随后自顾自地笑了笑。
清眉只穿着一件中衣,双手扯着被子,瞪着一双小鹿眼警惕地看着他,眉头皱成“川”字,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怎么回事?大半夜闯女子闺房……
那人越凑越近,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股子浓重的酒气,熏得她侧过头,直捏鼻子……
不知为何,许清眉看清来人是他后,反而安心下来。
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人只会同她小打小闹,虽然有时举止出格了些,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罢了。
凌祐走近后,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随后讪讪地伸出手指。
但随即整个人便像是跳出水面的鱼,下一刻径直下坠,半个身子擦着床沿“扑通”倒在了地上。
许清眉爬到床边,伸出手推了推,唤了几声,那人纹丝不动……
她扶了扶额头,颇有些头疼,光着脚下床,有些无奈将他身子摆正……
随后抱走了床上的被子,轻手轻脚地跑去一旁的小塌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去,寻了一个小毯子盖在那人身上。
第二天清晨,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传来,清眉揉揉眼睛,往床边瞟了一眼,空空如也,要不是自己睡在小榻上,她都怀疑昨晚是不是做梦了……
凌祐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许是昨夜酒喝多了。
随后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头黑线,身上盖的毯子花花绿绿的,还有这挂满坠子的帷帐,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严这小子把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殊不知,昨晚被他撇下,责令不许跟过来的林严现下还有些委屈巴巴。
他四下望了望,随后发觉自己压根就没在床上,而是在地上……
是谁干的!竟然敢让他睡地板上!
直到无意中瞥见对面小塌上睡得正香的女子时,他才恍然大悟,昨晚喝断片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
他讪讪地看了眼身上盖着的毯子,环顾一下四周,顿时满脸涨红,猛地直起身子。
自己竟然跑到人家姑娘的闺房里……她竟对自己那么放心吗?一整夜都同自己呆在一间屋里,也不喊人来把自己赶走。
想着想着,不禁心里美滋滋的。
眼瞧着天快亮了,被人瞧见总归是不好的,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塌上熟睡的小姑娘后便离开了。
这天,许清眉仍旧支开了院里的丫鬟婆子,守在小院里。
午时,她刚用完午膳,没过多久后,凌祐果然来了。
许是想着昨晚的事,凌祐见到她后,在很远的地方张望了一会,似乎犹豫要不要靠近。
随后在对面人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挪了过来,讪讪地低头,嘴巴动了动,最后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许清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两人相对无言。
随后还是她先开的口,“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的酒?”
凌祐先是愣了愣,丝毫没有预料到她会这般问,“昨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许清眉眼皮抬了抬,心下有几分动容,随后语气缓和了些,“你似乎很少同我讲你的家人,你的父亲呢?”
凌祐倚在树旁,双臂搁在胸前,仰头看着天空,目光深沉,“我的父亲有好几房姬妾,我母亲是他最宠爱的女子。
不过我母亲死的早,而且忌日冲撞了老祖母的生辰,因此我们家没有人给我母亲祭奠,就连我也只能偷偷的。”
“那你在家中是不是过得不好?”
许清眉打从一开始就觉着面前这人定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许是家道中落或者家中众人排挤他,迫不得已出来自力更生。
凌祐闻言一愣,偏头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小姑娘,嘴角满意地扯了扯,“这倒是没有,我嫡母和各位哥哥都对我很好。”
虽然没了母妃,可皇后,嘉贵妃娘娘还有皇兄们都很关照他。
有时候他都搞不懂母妃为何从小就让他不要出风头,但母妃的遗言他不得不从。
其实他从小过目不忘,课业武艺样样不输皇兄们,但他不得不依母妃的意愿装出一副愚笨,贪图享乐的模样。
时间长了,就连他自己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只不过日日戴着一张面具活着,时间长了,不免疲乏得很。
许清眉眯眼笑了笑,看向他的目光似有几分探寻,真是如此吗,这人莫不是逞强不想在她面前露短。
随后眼波一转,整张脸耷拉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昨晚怎么摸到我房里来了?”
凌祐别开视线,心想还是躲不过,他讪讪地摸着后脑勺,“呵呵,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你这来了……”
许清眉嗔了他一眼,“走着走着就翻过了一道墙?翻过了一扇窗?”
凌祐被这话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讲些什么,只能在一旁傻愣愣地笑着。
“如果……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不计较了。”清眉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小鹿眼,瞅着他。
凌祐见到有个台阶给自己下,立马来了劲,“什么忙?”
“我要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谁?”
“忠勤伯府的三少爷许庭坤。”
“谁!”
“……忠勤伯府的三少爷许庭坤!”
“你查他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
“……”
凌祐抿了抿唇,方才心中的愉悦立即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走了,脸黑如锅底。
竟然帮着喜欢的姑娘去查另一个男人,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他倒要看看这许什么坤是何许人也!
……
李阳春一直在书院进学,书院管得严厉,一月只得一次旬假。
许清眉在寺院里呆了几个月,因而除了三月里的那一次,他们再未见过面。
一日李氏同她说:“夭夭,你表哥写了信回来,说书院几天后就放旬假了。”
许清眉猛地想起几月前那件事,心下不免有几分忧心。
那几日她万念俱灰,未曾考虑过这事,后来又随祖母去了寺院,现下想来,表哥为何要替自己撒谎?
随后思绪一转,任谁未出阁的妹妹在大街上追着别人家的新郎官,脸上都会蒙羞的吧。
表哥许是为了何家的脸面着想,替自己撒谎,索性这事也没闹大。
那次也是自己冲动了些……现下想来,她是何家女儿,现下可不能只顾着自己。
随后李氏像是记起了什么,对李妈妈说:“春哥说要带同窗好友回来小住几天,你让丫鬟去把扶青苑的西次间收拾一下。”
“同窗好友?”许清眉此时正描摹着绣样,闻言随口问了一句。
“听说是忠勤伯爵府家的三公子。”李氏继续绣着手上的虎头鞋,黄色的绣线绣的正是中间的“王“字。
“谁?”许清眉手里的彩笔一抖,一脸错愕,生生给绣布上描摹的玫瑰花多加了根细刺。
“怎么了?”李氏抬头看了女儿一眼。
许清眉意识自己的反应过于一场,面上缓了缓,解释道:“我还没有见过表哥的同窗好友呢,心里有几分好奇罢了。”
李氏抿了抿唇,嗔了她一眼:“人家来了就是客,你可不许这般大惊小怪的,也不许没礼貌,要同唤你表哥一般唤他哥哥,知道了吗?”
许清眉心下暗叹了一口气,她竟是要唤自己的亲弟弟为哥哥了吗?真是世事无常!
……
“小姐,表小姐来了,说是要找你出门玩,现在正在影壁处候着呢。”玛瑙传话。
严清雪穿着一件鹅黄色撒花褙子,手上拿着两条白色的襻膊,见表妹上了马车后便递给她一条。
“表姐,我们这是去哪?”许清眉接过她递来的襻膊,面上有些不解。
“当然是去城西的马场了。”
严清雪瞥了她一眼,“姑母说你上个街都能被马惊着,嘱咐我教着你点,本想早早带你去学的,但你那会又不在府内,今日得空,所以便去上一回。”
“可我又不是真的被马惊着了?”许清眉抿唇,皱了皱眉。
从前听闻王侍郎家的小姐不小心从马上跌下,牙都磕掉了好几颗,因而她一直不敢骑马。
“姑母之命,不得不从。”严清雪心下了然,一脸无辜地看着表妹,随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有表姐在,今天定能教会你骑马。”
城西马场离何府有些远,马车晃晃悠悠的,许清眉打了个盹。
她的梦中出现了一张坐在栗色大马上嬉笑的脸,但那张脸委实有些模糊不清。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毫无防备的她一把拉上大马,两腿一蹬,大马开始疾驰,她吓得紧紧闭着双眼,死死地拽着马鞍。
一个人从身后紧紧地拥着她,凑在她的耳侧,安抚着说:“别怕,疾风很乖的。”
……
没想到的是,到了城西马场的门口,她们被守卫拦下了。
“今天这里有重要的大人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一个穿着盔甲,握着长矛的士兵正色说道。
城西马场本是练兵所用,后来才慢慢对王公贵族或者官家子弟开放。
因着出入马场的多是有身份的贵人,因此场内场外有不少的士兵把守着。
“可是我们来都来了,这位大哥,你就让我们进去吧。“严清雪一脸恳求,她可是说了大话的,要是连马场都进不去,这可丢脸丢大发了。
许清眉松了口气,心下有几分暗喜,反正她也不想学,起初看着表姐满眼期待的神情,她不好推辞,现下正合她意。
于是便开始劝表姐,“要不我们今日还是回去吧,既然有大人物在,若是冲撞了可不大好。”
严清雪闻言,嘟了嘟嘴,似乎不想轻易放弃,这马场那般大,总不会占了全部的吧。
她思索了一会后,从头上拿下一根玉簪递到那个士兵的手里。
“大哥,你就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出一趟门也不容易啊,你看我们两个弱女子,也不像是刺客的样子吧。”
结果那个士兵板着脸,正义凛然地重复着那句:“今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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