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爹不疼娘不爱的姐弟俩

许清眉想到自己的嫡姐许清月也有一盒绢花，那是嫡母顾芝蕴送给她的，来自京城的珍宝阁，那一盒据说就要几十两银子不止。

        她那时对这盒绢花也欢喜得不得了，可是她只是一个庶女，生母只是一个姨娘，而且父亲似乎也不喜姨娘，姨娘自然无法同嫡母一样送女儿一整盒绢花，所以她压根没动过奢望。

        父亲忠勤伯许诚儒和嫡母永定侯府嫡小姐顾芝蕴伉俪情深，而姨娘本是画舫里的清倌，他之所以会纳自己的姨娘据说也只是因为姨娘和嫡母有几分相似，意外有了孩子之后便带回了府，孩子生下后，便对她不怎么上心了。

        许清眉印象中，姨娘是清冷脾气的，在府里不争不抢，可能是因着父亲的薄情就连对自己也不怎么关切。

        后来虽说又给父亲生了个儿子，父亲却还是对她们不闻不问的，甚至平日里都不怎么见她们。

        姨娘许是迁了父亲的怨气，虽然不短了一双儿女的吃喝，但平日里也不甚上心。

        所以年少时，她便与弟弟在府里相依为命。

        嫡母顾氏一向以贤良淑德闻名，从不会苛待庶子庶女，嫡姐也是个好相与的，除了不待见他们兄妹俩的父亲，她和弟弟在府里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她嫁作人妇。

        她出嫁那天，弟弟庭坤哭得眼泪汪汪，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吉时快到了，她没法也只能狠下心来让丫鬟婆子拉开他。

        没成想，他竟然自己偷偷跑到了长兴侯府，随着贺喜的人群混进了屋子，躲在她的床底下，最后还是徐立谦先发现的。

        没想到他被发现后，从床底爬出来，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他那时的个子矮上徐立谦一头多，但气势十足，威胁地对他说：“你若是对我姐姐不好，辜负了她，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最后还亲自把她的手放到徐立谦手里，才转身离开。

        她不放心，让随她过来的绿萍亲自把他送回伯府，绿萍回来后，说小少爷哭了整整一路，怎么劝都不肯听。

        她那时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痛，若是他再小点，说不准她一个不忍心就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给带过来了。

        后来三朝回门，她竟然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她虽不恼，却也是有些伤心的。

        从小他们姐弟俩就相依为命，有一次弟弟拍着胸脯对她说:”姐姐，等我以后考取功名，当了大官，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那时他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当时正是她欢喜那盒绢花的时候，那天她无意中对姨娘提过一嘴，虽然也只是说大姐姐的那盒绢花很好看，并没有说别的。

        姨娘听了后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透过她看到什么人似的，随后避开目光，并未有什么回应。

        她察觉出姨娘眼中的冷漠，那一刻她的心仿佛沉到了谷底，从此便再没有跟姨娘吐露过什么心事。

        后来渐渐地，她似乎察觉出姨娘不喜她，准备地说，是不喜那张有几分父亲影子的脸。但是有一件事她搞不懂，姨娘似乎连带着也不喜弟弟，可庭坤分明长的更像她。

        那日她正有些伤心，看到弟弟一本正经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小大人，反而被逗笑了，笑着说:“好呀，等你当了大官，姐姐肯定要讹你一笔。“

        小庭坤听了，也不恼，拍着胸脯，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等我以后当了官，有了自己的宅邸，我一定要挑一间最大最好看的屋子给姐姐住，每天都和姐姐在一起。”

        许清眉当时听了，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手指戳了一下弟弟的脑门，然后脸上的表情便崩不住了，扶着肚子，随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的丫鬟绿萍听了也被逗笑了，说：“三少爷，这如何使得，小姐以后是要嫁人的，你也是要娶妻的。”

        许清眉缓过气后笑着说：“我要是占了你宅邸最大最好的那间屋子，说不准以后弟妹要跟我拼命。”

        那日她心里的不愉快也随着笑声烟消云散。

        唉，不知道当庭坤知道自己葬身在寺庙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伤心。

        许清眉这两天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应该早点让以前的亲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不知道为何，她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许清眉挑了那朵白色的茶花，琥珀便给她戴上，顺口说着：“这可是老爷从京城的珍宝阁给小姐你带回来的，可惜小姐你觉得这绢花太素了，便很少带。”

        许清眉心里不禁对小清眉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暗叹了口气，然后转念一想这绢花竟然也出自珍宝阁，这真是有缘。

        从前自己没奢望会有，没想到这辈子竟然来得不费吹灰之力，她不禁心里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心生好感。

        随后琥珀拿来几件衣服让她挑选，她挑了一件浅蓝色素绒绣花薄袄子，衣服上绣得是朵朵红梅，这几朵红梅仿佛是点睛之笔，使这件素雅的袄子显得有几分别致。

        许清眉穿戴好后，红翡已经带着丫鬟婆子将吃食摆好了，有小清眉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茯苓糕，如意糕，玫瑰酥，松子穰还有糖蒸酥酪和两碗燕窝薏米鸡丝粥，分量很足，摆得满满一桌子。

        这都是少夫人和老太太特意叮嘱过的，所以小厨房给小姐准备的吃食都是比平日多一倍的分量。

        许清眉觉得这照这样的架势下去，小清眉生病期间轻减的这二两肉保准没几日就回来了。

        这时，丫鬟挑起了帘子，李阳春随后进了里屋。

        “春表哥，快坐下来吃饭吧，你没吃早饭现下肯定饿坏了吧。”许清眉说，她瞧着少年今日似乎有些拘谨。

        李阳春闻言又愣了愣，瞟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那副碗筷，坐了下来。

        许清眉是发现了，只要自己一叫他，他这个便宜表哥都要发愣，她着实有些不明缘由。

        但是她实在是太饿了，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端起鸡丝粥先喝了一口，随后再拿起一块如意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如意糕糕如其名，呈如意状，清凉爽口，味道甘甜。

        她从前也喜欢吃，最喜欢的得属京城何记铺子里的，那里的糕点堪称一觉，所以生意也红火地很，平日里还不一定能买到。

        她出嫁前不怎么能吃到，有一次让丫鬟绿萍替她去买糕点，结果她在日头下排了大半日，糕点竟然卖完了。

        绿萍没法只得空着手委屈地回来，许清眉记得小丫头回来的时候整张脸晒得通红，一口气连喝了好几杯茶。

        不过倒是成婚后，徐立谦总能时不时地给她买到何记的糕点，但她记得她从来没有跟他讲过自己喜欢那家的糕点。

        有一次自己好奇地问他，他却云淡风轻地说京城好吃的糕点铺子不就那几家吗，见他这么说，她也没再问了，也许只是碰巧吧。

        虽说她昨日傍晚吃了许多，但到现在肚子里肯定是空无一物的。

        许清眉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对面的春表哥起初在喝着鸡丝粥，但逐渐被她的举动吸引住了。

        她吃糕点很规矩，用筷子夹着，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吃，吃完一块糕点再喝一口粥，粥每次只喝一口，随后再吃一块糕点，这样循环往复。

        她吃糕点的时候糕屑没有糊到嘴巴一点，喝粥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李阳春似乎是有些看愣了，拿着汤匙的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他不记得她现在往嘴里塞得是第几块糕了，他从来没觉得表妹那么能吃，似乎吃得还很有规矩。

        府里除了姑父，其他人都是纵着表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规矩。

        他印象中表妹年纪小些的时候，脖子上带着金项圈，手上脚上戴着镶铃铛的银质手环脚环，总由丫鬟婆子抱着喂东西吃，似乎也是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

        表妹小时候总喜欢让他抱着，赖在他的怀里，小脸埋在他的衣襟里，肉嘟嘟的一团，抱着很舒服。

        有时候她的小手小掌还会轻轻地拍他的脸，朝着他乐呵呵地咧嘴笑着，银铃铛随着她挥舞的小手，叮叮咚咚地响。

        那时他常想，要是母亲肚子里的妹妹还活着的话，应该也像她一样吧。

        再后来，她再长大些，开始牙牙学语了。

        那日何府的一大家子坐在一桌吃着饭，姑母挨着何老太太，他挨着姑父。

        姑母抱着小清眉，握着她的小手，小手朝着哪个方向，姑母便跟她说这是谁，该叫什么。

        他记得当时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福纹袄子，眼睛骨碌碌地转啊转啊，一圈下来后，她小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姑母和何老太太凑近她嘴巴仔细地听，方知到她喊得竟是哥哥二字。

        其实一开始小清眉是像鸽子咯咯咯地叫着一般喊着哥哥，一次只喊一个字，后来才喊出了哥哥。

        姑母说小清眉喊得是哥哥后，姑父当时皱了皱眉头，弯下腰捏着小清眉的脸佯怒说：“没想到我这女儿小小年纪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这喊得第一句竟然都不是阿爹。”

        然后转过身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小子，这就把我宝贝夭夭拐走了。你以后要是对她不好，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姑母当时笑笑说：“别打趣孩子，春哥还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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