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双魂（三十七）
“噗通！”鲜红的树林里，砸水声打断了原有的平静。
哗哗的，那是雨从头顶落下的声音，砸在泥土上、树枝上，仿佛要将染血的树林冲刷出原本的模样。
烟尘终究是要散去的，就仿佛头顶的雨越来越大。
然而，火还是没有灭，那满目的鲜红就也跟着愈发刺眼。
而如今，依旧在树林之中的余启明似乎并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个了。
逃跑，他要是能够做得到的话，又何尝会发生此事的场景。
血水呛进鼻腔里，没有血腥的气味，却足以令人窒息。
“哗啦啦”，余启明的整个上半身被浸到河水之中。
“洗不掉，怎么就洗不掉，阿明，别撑着了，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又是一次相同的对话，而这般的场景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久了，或许从余启明见到薇儿那一刻开始算起也正好。
而对于余启明来说，此刻发生的情形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一只手抓在了的肩膀上，头顶是巨大力量的压制，只有当他的身体被整个从水面提起来，他才有能力做出无力的解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启明的眼神满是惊恐，他不想再继续感受那河水的诡异了。
每一次身体与河水接触，他都能感受到那诡异的力量顺着自己身躯的任何一个缝隙融入进自己的灵魂之中。
没有其余的感受，却本能地令他感觉到不安。
“我......我就是阿明，薇儿，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他再次无力地解释道，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解释都能为他带来薇儿的饶恕。
如若真的如此，不远处任亮的尸骨又何必被啃食得只剩下了残渣。
果然，当话音落下，那力量就再次将他压入到了水中。
“咕噜噜噜噜......”快要炸裂的肺将空气挤压到血水中，冒出大量的气泡，灵魂仿佛被灼烧，那些顺着缝隙用尽身体里的，似乎并不只是痛楚。
而很快，他就又被提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身后薇儿的动作却出现了变化。
巨大的力量依旧在扣着余启明的上半身，令其无力挣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还没等窒息感退却，那身子居然猛地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脸颊与耳侧传来淡淡凉意，不需要视觉或者是其他的感触察觉到薇儿的靠近，那危险的直觉赫然已经遍布了余启明的全身。
身体顿时定在了原地，而紧接着，那宛如恶魔般的话语已然在耳畔响起。
“既然你不听话，那我就把它撕下来看看，你这张虚伪的面孔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时间，余启明的大脑仿佛嗡的一声，他预感到了什么，然而就在话音刚落之际，原本那只按在自己头顶的手赫然慢慢抚到了自己的脸颊之上。
正处在发育的年龄，余启明并不算拥有棱角分明的五官，然而，轮廓之上却已经足够对方找到其娇嫩之处。
余启明顿时定在了原地，他感觉地清楚，那几根纤细的手指此时已然触及在了自己的耳垂下方，指甲并不长，而那清晰的痛感却在告诉着她，薇儿已经将指甲嵌进了自己的肉里。
颤抖跟着停止，余启明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引得自己的脸皮被薇儿直接扯下来。
然而，他的眼睛却越是恐惧，越无法控制地向那触感之处看去。
瞳孔被死死定格在了眼角，连神经都仿佛被扯得生疼，视线中乃是一抹殷红，可此时此刻，余启明已然分不清那到底是周围的环境被河水所映衬还是血已经顺着自己的脸颊缓缓流下。
“别，不...不要，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
他本能地求饶、呼喊，可还没等话说完，薇儿的手已然慢慢扬了起来。
只是，令余启明恐惧的却并非只有疼痛，更有接下来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惊悚一幕。
刚刚将他逼迫得无法抗拒的力量此刻居然没有将他的脸直接撕下来，反而在剧痛之下，传来一阵阵“啪啪”的声响。
那声响是什么？余启明自己都能看清。
视线依旧定格在原本的方位，皮肤被一点点地撕下来，当整个脸颊的皮肤都被撤下，视线便已将能够透过脸皮与血肉之间的缝隙看清中间的情况。
你应该有过类似的经历吧，将强力胶从硬物上撕下来，并不是快速地撕扯，而是一点点地、慢慢地要将其所有的部分不想留有任何瑕疵地撕下来，那么在撕裂的过程中，附着的胶水便会由于力量而被抻成长长的条状。
最后，在力量的作用下，断裂，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而此刻，胶水俨然就是余启明皮肤下的血。
恐惧直冲脑海，终于，那惨叫声划破了树林，仿若将天空中的雨都震得改变了下落的轨迹。
偏偏，身后的薇儿却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现在知道害怕了？别急，很快，你的脸很快就要被扯下来了。”
靡靡之音击打着余启明的心脏，仿佛音节都映衬着血丝断裂的声响。
而当恐惧到达了顶点，却是发生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
余启明无力去思考为什么自己半张脸的皮肤都已经被扯下却还没有死亡，剧痛之下，一切行动都由本能所控制。
他不想自己的脸皮脱离，便本能地将脑袋猛地向前探了过去，试图将自己脸与皮肤重新粘合到一起。
而薇儿也在用力地继续维持原本的动作。
二者的力量维持在了相同的方向，薇儿的另一只手早就已经因为注意力集中在撕扯脸皮的动作而松懈了力量，在余启明这一个动作之下，余启明不光将自己的脸皮重新贴合了回去，甚至身体都在薇儿的惊愕中直接栽倒向了水面。
之前是因为薇儿一直在控制余启明的动作，而今意外之下，余启明分明是整个身体都到了过去，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得普通一声，余启明就已经被河水淹没。
只是，怕是意识不到这一点了。
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当全都都被河水包裹的那一刻，他的意识瞬间就被吞没。
可奇怪的是，刚刚分明还有着余启明无法抗拒的力量的薇儿在之后居然没有将手探入水中将其捞出来，反而是惊恐地直接退到了后方，连衣角都没有与河水有丝毫沾染。
不仅如此，就算是余启明已经消失了踪迹，她也只是愤怒地站在河边，满脸地怨恨。
那怨恨来自于谁？是余启明？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这一点恐怕也就只有薇儿自己知道。
就像是没有人知晓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河水是怎么被染红的，这岸边是否还有类似的场景发生，仪式的中断又会导致发生什么后果，其实，围绕着这个神秘的杨陵，有太多的问题亟待解答。
当然，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最令人疑惑的应是余启明到底死了没有。
他应该是死了，当河水淹没身体的那一刻，意识便已经跟着沉沦，真的有人能够在半张脸被撕下来之后还保持着生命？
这理应是个很少有人知晓的答案。
不过，他或许应该感谢自己的身躯并没有遭受过其他的攻击，在杨陵这样的地方，生命向来都是一个令人充满疑惑的东西。
河水还在流淌，那血色也依旧将两岸映得鲜红，烟尘渐渐退去了，雨却越来越大。
雨滴落在身上，水面上的人便恍然间变得令人惊奇的模样。
血色凝聚在每一寸身躯与其接触之处，那血水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它们就像是虫，蠕动着钻向那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凝聚成一股股细丝，不知不觉中，竟已是将原本的伤口粘合得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可在那些血水无法直接接触的地方，雨水的浇灌之下，那些或是鲜艳的，或者暗沉的颜色就这样诡异地褪去了。
将那身躯的正面洗刷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惨白。
血还在流，那身躯便顺着河水飘向远方。
......
雨还在下，烟尘终究有要散去的时候，只是，当目光重新凝聚在那片大山的时候，或许才有人能够发觉，那笼罩的烟尘仿佛与熊熊燃烧的大火从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睁开眼，灼热依旧。
“咳...咳咳！”岸边，跳动的火焰中传来轻轻地咳喘。
“我......没死？”当双目中映入那满山的火红，余启明口中的，自是又一次可笑的询问。
摸摸自己尚且温和的身体，这答案估计已经不需要再有其他人为他解答了。
眉头紧皱，他活下来了，这是幸运？如果说是之前的余启明，他或许会真的这样认为，只是，如今的苏醒之后，他的心中却感受不到半点愉悦。
眉头皱得更紧了。
“薇儿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杀了我。”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本就是个可怕的想法，可在如今的余启明看来却顺理成章。
“她只是想要知道‘我’究竟是谁而已，撕掉了脸庞，人未必是会死的。”诡异的是，余启明对自己的念头居然万分笃定。
于是很快，他就又将目光对准了周围。
“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不对，火烧得更旺了，应该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说着，他将自己搭在河面的最后半条腿也缩了回来。
目光远眺，却只是看了一眼河的上游，更多的，是将目光看向了火焰最为猛烈的地方。
“我......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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