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留京
几日后,朝中变动迭生。
曹贵妃因二十年前谋害李淑妃被废去贵妃封号,打入冷宫。同时李淑妃被追封为皇贵妃。
曹云济和长子曹苍因陷害忠良、贪污受贿、买官卖官、把持朝政等罪判处斩首,次子曹苏杖责八十,流放两千里,曹家所有家财全部抄没,男子一律充军,女眷一律籍为官奴。
林家一案虽未查出真凶,但林怀远为人陷害却已是证据确凿,在朝中众臣的请愿之下,恢复林怀远大将军的名誉,追封其为忠义候,赐封其义子林飞为西境副将军,赐其女儿林洛洛同郡主禄,岁禄二千石;追封原西境副将军刘召为忠勇伯,族人悉数无罪释放,其子承袭伯爵;封原西境副将军裴仪为西境大将军。
这些变动出来之后,赵安柏立刻便明白了太后真正的意图,她正是为了平息那场已经在预测之中的狂风暴雨。
扳倒曹家和曹贵妃,梁鸿于身边便无人煽风点火出谋划策。
追封李淑妃,梁鸿也便失掉了一部分举事的由头和动机。
而为林家平反,既安抚了林洛洛等人,又挽回了朝野上下的人心,最重要的是,可以逐渐消解众人对林家一案背后真相的追查。
赵安柏心中暗暗惊叹,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但不管怎样,林家终于平反了。
太后寿辰一过,梁鸿也果然依言启程回封地,在他启程前,赵安柏趁夜去了一趟荣王府。
不过短短数日,梁鸿也形容憔悴了许多,神色肃穆凝重,他见了赵安柏,倒有些惊讶。
“赵大人,林家冤屈已经平反,你还来找本王做什么?”
赵安柏躬身行礼,道:“王爷,微臣第一次来找王爷是为什么,现在来找王爷就依然是为了什么。”
梁鸿也轻轻嗤笑一声,道:“本王不喜欢猜谜。”
赵安柏笑了笑,便直言道:“王爷,林家虽然已经平反,但陷害林家的人却仍未找出来,微臣岂能就此半途而废?”
梁鸿也面色一凛,厉声道:“那又与本王何干?”
赵安柏从容道:“微臣说过,这件事情只有王爷能够做到,微臣自然只能继续来找王爷了。”
梁鸿也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太子做的?曹相已经死了。”
赵安柏摇摇头,道:“微臣没有证据,微臣现在也不认为此事定是太子所为。”
梁鸿也的双眼眯了眯,射出两道光来,道:“莫非你怀疑本王?”
赵安柏道:“微臣不敢,微臣即便不为查清林家真相,也与他水火难容。”
梁鸿也放松了表情,面带讥笑道:“还是为了你妻子?”
“正是。”
梁鸿也突然放声大笑,道:“赵安柏啊赵安柏,你一腔才华,满腹经纶,奔走经营,却只为了一个女人,可惜啊,可惜。”
赵安柏正色回道:“她是微臣的妻子,若是失去她,纵是才华横溢享誉古今,于微臣而言,亦如粪土。”
梁鸿也收住笑,大声道:“好,你这份深情洒脱,倒是让本王欣赏。”
顿了顿,垂下头,凄然道:“只是本王已经决意回北地再不归京,你这回是真的找错人了。”
赵安柏缓缓摇头,一字一句问道:“王爷,真的就甘心认命了吗?”
梁鸿也垂着头摇了摇,茫然道:“本王自然不甘心,但……”
“但淑妃娘娘在太后手中,你不能不从。”
梁鸿也霍得站起身跨步到他面前,双目怒视他,咬牙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母妃的事情?”
赵安柏面不改色,直视着他,缓缓道:“微臣知道的不仅这些。”
“你都知道什么,说!”
赵安柏退后两步,转过身子沉思了一会,转头道:“微臣来就是要告诉王爷微臣知道的一些事情,但在此之前,微臣有一个请求,王爷务必答应。”
“你敢胁逼本王?”
“微臣不敢。”
梁鸿也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先说,什么请求。”
“是,微臣请求王爷在知道这些消息后,不能声张,不得冲动,否则,不仅微臣的身家性命,便是王爷的,怕也只在旦夕之间。”
梁鸿也原以为会是什么十分苛刻的要求,听完他这话,毫不犹豫便应允下来,“好,本王答应你。”
赵安柏想到此事关系他和林洛洛的性命,他内心早已不知来回交战过多少回了,如今眼看要说出口,又想起梁鸿也那日的火爆脾气,心中不免惴惴不安,犹豫再三,道:“王爷,您想清楚了,此事只能王爷一人知道,王爷知道了,不能声张,不得冲动。”
梁鸿也见他神情严肃之极,郑重道:“本王答应你,绝不声张,绝不冲动。”
赵安柏低头又沉思了一会,低声道:“王爷,淑妃娘娘已经自戕,太后带回来的,不是您母亲。”
梁鸿也身子一颤,冲过来一把揪住赵安柏胸前的衣襟,双目似欲喷火,恨恨地问道:“你说什么?”
赵安柏望着他揪住自己衣裳的手,道:“王爷,请不要冲动,听微臣详细讲明。”
梁鸿也松开手,强行按下心中的悲痛,道:“你继续说。”
“想必王爷已经派人去静照寺查过了吧,静照寺四周有重兵把守,守卫森严,这是为什么?”
梁鸿也低头不语。
赵安柏继续道:“如此守住静照寺不就是担心寺里的师父们走漏淑妃娘娘已死的消息?”
梁鸿也摊开双掌将脸埋了进去,过了许久,嗡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抬起头来,双眼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水雾,茫然地望着赵安柏,问道:“为什么?”
赵安柏转过头去,他忽然想起自己早早离世的母亲,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常常也会哭着问父亲为什么他没有母亲,而父亲每次都避开他的眼神,一声一声叹息,如今想来,他至少还有父亲。
“王爷,淑妃娘娘是自己选择自尽的。”
梁鸿也再次将脸埋进手掌,呜咽着声音自说自话,“不,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不受太后挟制,她是为了我才不得不躲在那深山里,都是为了我……”
赵安柏转过身去,静立一旁不再言语,过了许久,身后响起梁鸿也平静的声音,“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赵安柏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他,道:“这便是微臣请王爷答应不可声张和冲动的原因。”
梁鸿也双目微肿,不解地望着他。
“微臣妻子随太子妃也去了静照寺,恰巧撞见了淑妃娘娘自戕,于是便被太后扣留在了宫中,微臣有幸在宫中见了她一面,这一切便是她告诉微臣的。王爷,此事若是被太后得知,微臣与妻子都必死无疑,是以请王爷务必保守秘密。”
梁鸿也脸上疑虑尽释,沉吟许久,终于道:“赵大人,你担这么大风险将此事告知本王,日后本王定会重重答谢,但本王眼下实力尚不足以成事,况且太后既已出手,就不会给本王以可乘之机,本王现在仍只有回封地去,再徐图大计。”
赵安柏摇了摇头,故作忧虑道:“王爷,您万万不能回去。微臣赶在王爷出城之前来相告此事,便是因为微臣知道,王爷此次若是出了城,此生便再无归京的可能。”
梁鸿也大骇道:“为何?”
赵安柏道:“敢问王爷,王爷认为,在您与当今太子之间,太后更属意谁?”
梁鸿也沉思了一会,道:“自然是太子。”
“正是。若论长幼次序,王爷您才是理所当然的太子之选,但这些年储位之争闹得纷纷扬扬,太后却不曾发过一言,是因为曹氏势力过大,她没有法子吗?”
不等梁鸿也回答,赵安柏兀自摇摇头,继续道:“不是。当今陛下初登基时年岁尚小,太后独掌朝中大权近二十年,若不是她自愿放手,只怕如今一切依然是她说了算。”
梁鸿也点点头,太后当年执掌朝政的霹雳手段,无人不知亦无人不服。
“她此次出手,虽然剪除了太子身边的曹家,看着似乎有意要向太子下手,但实际不然,微臣看来,她实际正是要保太子,除王爷。”
“除王爷”三个字一出,梁鸿也身子不由一颤。
赵安柏继续说道:“她逼死淑妃娘娘,却又抬高她的身份,又不让王爷知道实情,这一切只是为了要将王爷逼回封地,且再无生事机由。王爷只要离开京城,下一步,她就会夺下王爷手中的兵权,削减王爷的封地,一点点消除王爷的势力,直至王爷再也无力与太子抗衡。到那时,王爷便是知道淑妃娘娘已为她逼死,也只能空有一腔愤恨,再无还手之力。”
梁鸿也心中早已被赵安柏的言语说服,愈想愈是气愤,面庞渐渐涨得通红,“啪”地一声拍在茶几上,震得几上茶碗茶盖跳了一跳,语气悲凉又皆愤懑,道:“究竟梁鸿于比我好在哪里,个个都偏袒他。”
赵安柏叹了口气,却不接话。
良久,梁鸿也抬头道:“既然如此,本王现下该当如何才好?”
“绝不离京。”
“可是若不离京,本王只怕立刻便会被太后借机除去。”
“王爷,您可以向太后要求见淑妃娘娘最后一面。”
“本王那日进宫便求过了,她说母妃不愿见本王,只给本王留了一封信,信中便是劝本王……”
“此次一别,母子终生难再见,无论如何临行前想见母亲最后一面,这个理由,谁也没法拒绝。”
梁鸿也点点头,“不管怎样,先拖延几日再说。”
过了片刻,赵安柏又道:“不知王爷是否记得,微臣曾认为朝中只有曹相能够主导林家一案又不露破绽,当时王爷并不认同,您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这一切。”
梁鸿也微眯起眼睛,仰头想了想,笑了笑,道:“赵大人好记性。”
赵安柏也笑了笑,道:“倒不是微臣记性好,而是王爷语出惊人,微臣此后一直在想这个人会是谁。”
“那么你现在想到了?”
“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人,但再往后就不敢想了。”
梁鸿也忽然哈哈一声大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赵安柏,不住点头,道:“本王幸好没有跟你看上同一个女人。”
赵安柏跟着笑了笑,梁鸿也已经会意,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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