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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少年不敢耽搁沈钰的正事,咬牙挣扎起身,但是伤势太重,只能一步一挪往后房去收拾。

        前院的柳岱突然问沈钰:“你这样的身份,跋山涉水竟然也没个随从,怎么独自往京城去?”

        沈钰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我去参加不是,是想看看武院的大选”

        柳岱毫不留情:“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沈钰无奈地低下头,知道瞒不过柳岱这样的老江湖,自己只留了封书信就跑出来半月,爹娘怕是都急疯了,自己一路过来都能看见沈家的人翻遍了两道,怕是京城墙头都贴了寻人告示,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都走了半道,京城越来越近,实在没有打道回府的道理。

        柳岱一仰头饮尽了驿馆里最后一坛酒,道:“也罢,此去长安还有近百里,我们连夜赶去。”

        沈钰问道:“柳叔,您也去长安?”

        柳岱答:“访友。”

        此时已明月中天,星河璀璨,官道上掠过一匹快马,惊起一路小石飞草。

        沈钰驾着缰绳,背后坐着魂飞魄散的小少年,少年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包裹,那是他的全部家当。

        少年从来没骑过马,本来身上就有伤,虽然封了穴道,也被颠得气血翻涌,连嘴角都留下血丝,却一声不吭咬着牙坚持。

        沈钰喊道:“叔!您慢点!我再快这小子要掉下去啦!”

        马前几丈处飘飘然一个人影,正是柳岱。只见他负手而行,明明只是正常的走路动作,却一步数十尺,似乎道路连同空间都在脚下缩短,沈钰驾马全速飞驰都难以望其项背。

        少年被颠得受不了,更难受的是手边没有可以抓的物件,虽然眼前就是沈钰盈盈一握的杨柳腰,却只能拼命往后蹭,不敢有丝毫接触。一手搂着包裹,一手往后使劲抓着马屁股,抓了一手马毛,那骏马吃痛,难怪跑那么快。

        一条纵贯视野的黑线逐渐扩大,化作看不见边际的巨大城墙,像一头来自苍茫太古的巨兽匍匐于夜色中,城墙上无数哨塔,灯火明灭。

        三人终于行至城门前,只见宽约数十丈的护城河后,便是拔地而起的巨大城门,沈钰第一次来到京城,被眼前的仿若神迹的景象震慑得无法言语,哪怕还离着一条河的距离,人在城下依然如蝼蚁一般,不禁打心底生出渺小之感。

        沈钰打马上了石桥过河,说:“叔,这三更半夜,会给咱们开门吗?”

        柳岱答:“不会。”

        沈钰啊了一声:“那咱们在这将就一晚?”

        柳岱奇怪的看了沈钰一眼,说:“你习武来干什么使的?”

        不多时,柳岱飘飘然走在长安大道上,后面跟着两个惊魂未定的小家伙。

        沈钰边走边理了理像疯婆一样的头发,心疼着刚在城外放掉的骏马。

        少年常年在京城周边混迹,当然没有被城墙吓住,却被柳岱震撼得五体投地,守城的士卒竟毫无察觉。这带着两个小孩儿登墙走壁的武功,只在过客嘴里有所耳闻,今日竟有幸亲眼所见。

        此时宽阔的大道上只有三人行走,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蝉鸣聒噪。

        两旁绿茵伴道,民舍府邸井然有序,联排的灯笼映空,一条星河挂天,加之月光洒下恍如白昼。

        柳岱回头到:“你我便在这里分别吧,你俩先寻个客栈落脚,明日再做打算。我自去了,替我向你娘问好。”

        沈钰答应一声,刚想问问哪里有客栈,倏忽间已不见了柳岱身影。

        沈钰只有回头问少年:“客栈怎么走呀?”

        少年赶紧引路,带着沈钰七拐八扭地找到一栋独楼。少年啪啪叩门,一个青衣小二睡眼惺忪地应门,一点没奇怪这个时辰竟然有人入宿,又给二人领到了两间上房。

        沈钰对少年说:“你先回房休息,明早咱们再计划计划。”少年赶紧答应,先把沈钰送到房门口,自回了房。

        少年点上灯,脱下外衣,往包裹了翻出金疮药,又擦了一遍外伤。瘫在椅上回想今日遭遇,如梦一般。本以为自己命如草芥,不过在市井酒肆蹉跎一生而已,没想到有了这番际遇,不知是福是祸。

        少年一时心乱如麻,心里祷求爹娘在天之灵多多护佑逢凶化吉,不一会儿就缩在软椅里沉沉睡了过去。

        整个长安都在睡梦里,而这时的宣德殿灯火通明。

        宣德殿属太子东宫,旬帝膝下三子一女,当今太子李弘为帝后嫡出长子,二十有七,正是大旬立国同月降生,此乃天降祥瑞,既寿永昌。

        这两年太子偶有代政断无差池,上孝帝后,下亲兄妹,外政强硬,内政怀柔,体恤民情,广施恩泽,无论朝中还是民野都风评极好,比起旬帝当年连年征战天下困苦,如今的太子似乎更像盛世明君。

        宣德殿内灯盏交辉,数名侍女旁侧跪立焚香,只见一男子长发披肩,身材高大瘦削,面皮细腻白嫩,星眉剑目,内穿简单的白绣短衫,外批一件华丽无比的杏黄色金蟒大氅,斜靠在卧榻中看着手里的信件,正是当今太子爷。

        太子榻前有数位身着朝服的臣子,正垂手听命。

        太子看完了信,把信纸一揉,原本坚毅的脸上涌出一丝疲惫,伸手在榻旁的茶盏里点了一指茶水,放在太阳穴闭眼缓缓揉动。

        “北边的消息,狼头子今年情况不太好,听说俩月没下榻了小狼崽这两年都在外疯玩,谁也不知道在哪王庭发了几队狼卫找人,着急把小狼崽召回去,看来那老头怕是没几天了”

        榻前一个臣子赶紧上前一步:“为太子道喜!小狼崽尚未弱冠,黄口小儿不足道,老狼主一旦亡故,大旬去一心腹大患!”

        太子睁开双眼,脸上恢复坚毅之色:“书发雁门,闭关一月暂停商贸,特别禁止外族商队进出,封锁老狼主的消息,调一组龙骑去沿关部署,天大的高手也得拦住!让他们想进来的进不来,想回家的回不去!”

        太子把手一挥,对其中一个大臣说:“守玄,发文州道,各关隘要注意十余岁的狼族男子,如果武功高强更要关注。另外我修书一封,你亲自走一躺少室山,替我递予师尊。”

        尚书左仆射陈守玄赶紧上前称是。

        太子稍微放松了一些,又问道:“那件事进展如何了?”

        又一位大臣上前:“月初已发使者往各族派打探口风,江湖宗派回信快些,半数没有异议,半数还需商议。大家族礼节繁冗,除了河北燕家当即应允,其他都还无音信。”

        太子略微沉吟,郑重的说:“此事一直是父皇心头之患,我身为儿臣当为父皇分忧,我心意坚决,势在必行!这是利在千秋的大事,没有余地!诸位也多是大族大派出身,要多在族中宣导。”

        众臣拱手称是。

        宣德殿外,众大臣从殿里退出来,三三两两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陈守玄与一位老者同行,老者须发皆白,精神健硕,正是中书令沈乾大人。

        陈守玄低声说:“沈公,您老也听到了,太子心意已决,此事再无回转余地,何必自扰?”

        沈乾叹息:“你可真是吃了灯草灰,放得轻巧屁。太子爷想要规整江湖,本是正道,但是让各大宗派解散私军,如何容易?更别提收纳各派绝学归于国库,岂非天方夜谭?这些大族大派盘踞百年,根基何其深厚,如今太子爷正是声望日隆之时,万一吃了瘪如何收场?”

        陈守玄劝道:“这两年沈公劳苦功高,位列三公近在眼前,不可因此事生了波折。太子爷圣明,自然会审时度势,沈公也得和太行家里知会,此事需缓缓计议,万不可冲撞。”

        沈乾哼了一声,不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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