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选择
夜半，四周寂静无声，凌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思绪万千。
“小姐，睡不着吗？”
沈凌霜的床旁紧贴着另一张小床，小红半侧着坐起身，朦胧着睁开眼问道。
“小红，你去把奶娘叫来。”
小红清醒了一大半，她应了声，稍稍理了下上衣悄声走出房门，不稍一会儿，奶娘素芝进到屋来，她走近凌霜的床旁，轻柔地掀开粉色的纱幔。
“奶娘。”
沈凌霜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真切的望向素芝。
“怎么了，孩子？”
素芝躺到凌霜的身旁，素芝温暖的手轻抚着凌霜的掌心。
“奶娘，你喜欢过什么人吗？”沈凌霜降低了音调。
“原来小姐怀春了。”素芝轻笑道。
沈凌霜背过素芝躺下，她轻声的问道：
“奶娘，你爱你的丈夫吗？”
素芝轻轻抚摸凌霜的头发，眼前出现了一个魁梧男子的模样。
奶娘李素芝早年家乡闹饥荒，丈夫带着她和刚出生的孩子逃到苏州，逃亡中和丈夫孩子失散了，她乞讨到沈家门口时，老夫人看她可怜，少奶奶产后身弱奶水不足，便收留她在沈府当了凌霜的奶娘。
“奶娘，你后来寻过他们吗？”凌霜问。
“能活下来就好。”
素芝略显低沉地说道。
“奶娘，那两个人都说喜欢我。”
沈凌霜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是端木家的两兄弟？”奶娘问。
“嗯。”凌霜默默点头。
“你的心里喜欢谁？”
“奶娘，”
沈凌霜转过身，躺在素芝的臂弯中道：
“我脑子乱的很。”
“他们中的一个受伤了，谁会让你难过？”素芝问。
“两个我都会难过。”凌霜答道。
“若是其中一个爱上了别人，谁会令你难过？”素芝问。
“我不知道。”凌霜摇摇头。
“傻孩子。”
素芝爱怜地亲搂着沈凌霜，慢慢地，凌霜依偎在奶娘的怀中沉沉睡去。
此后几天里，三人见面时总有一丝的不自在。三人各自找了“坐池子”的活，端木睿和几个师兄在晟喆绸缎庄做店，端木琦同沈凌霜和其他的师兄们为苏州吴县富贾一方的郑家坐夜，虽在同府共事，但以垂花门（二门）为限，男标师守的是外宅，沈凌霜守内宅，以夫人小姐为主，所以两人并不见面。
当天空中云月蒙蒙，标师们一身灰色连襟短打扁褂的行头，胯部系着黑色的宽带，在进到郑府分头行事时，端木琦悄声的对凌霜说道：
“谨慎些。”
“你也是。”
凌霜背对着端木琦轻声的回应。
凌霜的前面走来一个三十多岁下人模样的女子，随着女仆的指引，沈凌霜跟着七绕八拐的，几经小桥流水，若干亭台楼阁才来到一处幽静之地。中间一个偌大的人造湖，湖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的荷叶，几多盛开的粉色荷花散在绿色的间隙，湖泊四周是十几间轩昂壮丽，富丽堂皇的厢房。
沈凌霜不由心中感叹：庭院深深深几许。
“新来的？”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沈凌霜身后响起。
“是的，大小姐。”
站在凌霜身旁的女仆答道。
“我问人家。”
女人的声音带着愠气：
“张嫂，你退下吧！”
两个女子的身影缓缓走到沈凌霜的面前，女仆小跑着走开。
“叫什么名字？”女子柔和的声音。
“沈凌霜。”凌霜答道。
“今年多大了？”女子问。
“十五。”凌霜答。
女子伸出一只手，轻慢地用四指的指尖轻托起凌霜的面颊。
“好标志的一张脸，做标师可惜了。”女子放下手。
“你哪个标行的？”女子又问。
“兄弟标行。”凌霜答道。
“沈总标头的标行？”女子好奇的口吻。
“是。”凌霜答。
“兄弟标行什么时候也招女标师了？内姓沈，内是沈总标头的女儿？”
女人突然似明白了什么，展开了笑颜。
每个厢房的檐角悬挂着高高彩色雕花宫灯，烛光把黑夜照的透亮。
沈凌霜皱了下眉微微点了下头。
“哈哈！”
女人将一块紫色的娟帕掩住嘴，略有些气喘地笑道：
“香儿……你说好笑不？……将军女儿保护商人的女儿。”
“小姐，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去吧。”女人身旁的丫鬟道。
“沈——凌霜？（凌霜点头）你知道那几间屋子住的什么人？”女人问。
沈凌霜没说话，看家护院是她的职责，府中的家务事与她无关。
“内不大欢喜讲话呀，得个不大好。内个前任比你闹忙多在，内应该向伊学习，内晓得伊现在哪到啊？……（女子的一只手抬起指向其中一间正屋）被我爹收了房。沈凌霜，你羡慕吗？……堂堂将军之女又岂会委身个老头子？”
女子说着酥软酥软的苏州吴语。
沈凌霜经不住抬眼望向说话的女子。
女子依靠着身旁的丫鬟扶持才勉强站立着，宽袖全白素色的夹棉袄子衣襟口绣着朵朵的桃花，拖地的紫红色百褶裙，纤弱的腰肢上系着一条酱紫色的鸾带，外套则是薄薄一层淡紫色轻纱罗裙。女子的柳叶眉下一双水波荡漾的桃花眼妩媚动人。她的脸色有着不太正常的白，整个人如同画上的美人，风吹即倒的样子。
“冰清，你就帮我和你爹说说嘛！”
姗姗地走过来另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郑冰清一双纤纤玉手无情地打在来人的脸上。
“你什么身份？！我的名字也是你叫得？！”
被打女子刚露出一点发怒的神情转瞬变成楚楚可怜。
“大小姐，老爷定是生我哥的气，你帮我劝劝他呀。”
“六娘，你太看得起我了。”
郑冰清鄙夷的瞅了眼对面的女子。
“大小姐，我哥已经亲自给老爷赔不是了，可是，大少爷不让我们标行派人进府，他还把护院的事情交给了其他标行。”六姨娘说道。
“六娘，你找错人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郑冰清说。
“现在老爷都不上我屋。”六姨娘叹气道。
郑冰清身旁服侍的香儿姑娘一脸的不削，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
六姨娘想说什么没有说下去。打狗看主人，她知道这个道理。
“小姐，我们进去吧，一会儿二小姐醒了，还要您给她讲故事呢。”
“嗯。”郑冰清应道。
香儿搀扶着郑冰清缓步走向不远处灯光璀璨，雕栏玉砌的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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