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将疑
林郁剑很少起这么迟，以至于导师班会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他正趁老师接电话离开的空隙拿出抽屉里的面包啃了几口，前排的胡宇就转过头来凑近他眨巴眨巴眼睛，
“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郁剑咽下一口面包，没有开口，又饮了一口牛奶，一副“没看见我很忙”的样子。
胡宇抢过林郁剑手里剩了一半面包的包装袋，林郁剑不理，喝完小半袋牛奶，才恹恹地盯着胡宇开口，
“我闲得？”
“哥们儿就拜托你这么一次。”胡宇一副“求求了”的神情，“我知道刚考完标化很累，你不如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你们家管给成人礼当主持叫休息？你爹都没你能剥削。”
“给个面子，哥，标化和托福都考完了，局势稳中向好，不如来筹备成人礼放松一下”
“ap不用复习的？”林郁剑夺过胡宇手上的面包，“还有六月act最后一次考试被你吃了？就考完了？”
胡宇用万事好商量的语气说，“你也不白来啊，这也算个活动经历不是？再不济我把学校电视台官微运营负责人加个你名字，也可以凑一凑。”
“你看我需要吗？”林郁剑挑眉问他。
林郁剑确实对这次成人礼的活动主持没太大兴趣，不只是因为高二下学期繁忙的考试安排，还在于这次成人礼并不是本年级的成人礼，而是大他们一届的高三年级的成人礼，他并不觉得自己一个高二国际部的参与其中有多大意义。
可是架不住胡宇的软磨硬泡。看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上蹿下跳的死党，林郁剑很难想象出他是其他人口中那个在学弟学妹们面前呼风唤雨的学生会会长。
林郁剑这边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转身胡宇就在午餐时间介绍了另一位担任女主持的同学给他认识。
“这位是高三本部的理科学霸，侯静，也是我个人非常崇拜的女神，谢谢女神赏脸，希望这次成人礼主持你和林郁剑合作愉快。”胡宇满面春风地在两人之间做着介绍。
“林郁剑你好，久仰大名，合作愉快。”听完胡宇的话，坐在餐桌一侧的侯静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正着身子向林郁剑伸手。
“合作愉快。”林郁剑面上笑着伸出手与侯静相握，毫不妨碍他在心里腹诽胡宇早有预谋。
“终于集齐二位，心情可以说是非常激动啊，我估摸着今年这场成人礼注定要名垂校史呀！”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时间胡宇口若悬河地讲解着他所计划的成人礼环节流程。林郁剑低头吃着盘中餐，偶尔答应两句。他本以为侯静会比他更积极些，没想到侯静那边也没什么声音，只是林郁剑偶尔抬眼时会发现她非常平静地注视着胡宇，这让他拿不准对方到底是想做这个主持人还是和自己一样不想。
约好下次见面时间后侯静便端起餐盘与林胡二人告别，剩下他俩继续慢悠悠地在餐厅吃饭，胡宇甚至还起身去买了两杯冰美式，这个时候餐厅里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放眼望去都是国际部那些熟悉的面孔。
林郁剑想起来了，并非胡宇假意奉承，侯静这个名字他确实在学校各大考试红榜上见到过。红榜上那么多人名，却能让他真的留下印象，那不是前三也得是前五吧。
“又是以什么方式把人逼来的？”林郁剑松开吸管，咽下一口冰咸而后问道。
“逼？你把你兄弟想得也太不堪了吧？”
“高三本部的学生现在有多忙？这时候免费来给你当主持？”
胡宇意外地没有抖机灵，正色道，“是她主动来找我的，说想当这个主持人。”而后摊了摊手。
这下轮到林郁剑无言以对了。
但这还不是让林郁剑最无语的事，最无语的，是下午放学回家之后，管家和仆人们给他准备的惊喜。
“少爷，你看这怎么样？”
管家得意地摸了摸下巴，一旁是仆人们手里印着“林郁剑”和爱心的横条幅，有人激动地说道，“需不需要成人礼的时候我们乔装打扮进去帮少爷举横幅？”
林郁剑心里暗道该死，扶了扶额头。
一旁的仆人见机道，“哎呀！不要给少爷添麻烦了！直接花钱雇几个校内的学生举就行！”
林郁剑的脸色未见好转。于是又有人嚷道，“少爷这样的，应该很多女同学愿意主动举！”
林郁剑戴着痛苦面具一言不发地上楼回了房间，关上门后对着微信里那个库里头像一顿语音输出。
胡宇将林郁剑的问候照单全收，和稀泥地解释起来，什么他不是故意的啦，什么他只告诉了自家管家啦，诸如此类。但林郁剑知道这消息绝不可能是从第二个人那儿传出来的。
晚餐的时候父亲果然问起了成人礼主持的事，林郁剑只得解释是帮胡宇的忙。林显仿佛没听见儿子的不情愿一般，对一旁的汤芝心说道，“这是好事，阿郁借此机会也可以锻炼锻炼自己，是不是？”
“对啊！我刚刚看见管家做了横幅，我也可以来帮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了迎合父亲而装出一副活泼的语调，总之林郁剑听见汤芝心的声音十分反胃。
“到时爸爸可能到不了，不过可以让你小妈替我去，多拍点照片。”
“好期待！”
林郁剑在席上只是顺从地埋头吃饭，缄口不言。不过这仍不妨碍林显和汤芝心一唱一和地把对话进行下去。
饭后汤芝心在客厅里桌上捣鼓了半天，林显走近一看，原来汤芝心正在管家做的横幅上勾画花边、填充图案。站在一旁的管家对林显补充道，“我做的横幅少爷似乎不大满意的样子，可能他不太喜欢这种方式。”
“王叔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创意呀！我们再改改小林一定会喜欢的。”汤芝心一面安慰着管家，一面专注地在横幅上写写画画。
“林郁剑那孩子”林显无奈地摇摇头苦笑。
“举横幅在现场很有效果的，感觉能炒热气氛！”汤芝心对着灯抬起横幅看着它笑着说。
“芝心说得没错。”
管家在汤芝心和林显的鼓励之下好受了不少，“好，就让我们一起给少爷留下最棒的成人礼主持回忆！”
躲在餐厅里冰箱门的一侧拿饮料的林郁剑打算就在门的这边过一辈子了，如果对面客厅里的“治愈系日剧”还要继续上演的话。
然而林郁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拿着手里的柠檬苏打经过众人上楼去了。当他格格不入地从他们自带日剧滤镜的场景里经过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在承受一种酷刑了，但他没想到真正的“酷刑”稍后会主动来敲门。
刚在屋内的沙发上坐下，手机的震动传递来了胡宇发的消息，加上了推荐联系人，林郁剑备注上“2020届侯静”。在群里三个人花了半个小时沟通核对好台本的基本内容后，林郁剑与侯静单独约了对台词的时间，有人敲他房门时他正准备去床上躺躺。
开门后出现的并不是一张令人期待的脸。
“小林，刚才忘记问你你们成人礼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了。”
汤芝心那副固定笑容仿佛永不疲惫似的，即使对上林郁剑的双眸她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越来越厚脸皮了。林郁剑心里想着，开口的语气很平淡，
“下周四。”
说完正要关门，汤芝心却把手肘抵在门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林郁剑也开始不耐烦起来，蹙眉问道，“还有事？”
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毫不费力地就被汤芝心过滤掉，对方反而眉眼弯弯地凑了过来。
“想了一下还是征求下你的意见比较好，”那语气亲切自然得像是他学校做问卷调查的学姐，而非一个与他分家产的外人，“你希望我们去现场举横幅吗？还是别的什么方式？只要是你喜欢的。到时候我一定带上相机会去帮你多拍点照片不过重要的还是成人礼的时候你最想要什么？”
“那也不是我的成人礼，不必大费周章。”林郁剑看起来兴致缺缺，不过听起来倒也没有生气。
“但是这是你第一次做主持诶？至少是我知道的第一次。全家人都想帮你记录下来，或许以后再看也是很美好的回忆。你就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就行啦！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全家人。
林郁剑在汤芝心密密麻麻的话语里缓缓垂下头，双眼也随之藏进刘海之中，神色隐匿，只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是在问我，最想要什么吗？”
“嗯？”汤芝心歪了下头，下意识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难道她说这一番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怎么还在问她？
林郁剑埋着头笑了一下，转而抬眼看着汤芝心，那模样坚定又决绝，
“最想要你别出现在我眼前。”
看见汤芝心听到这话后整个人僵直愣住的样子，林郁剑终于开怀，把对方轻轻一推，笑着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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