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015

季珊的求助，算是给嘉余解了围，让他不必在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的情况下，还要想理由去说服钟星和丁沛放弃进入已经近在眼前的物业办公室。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放着季珊不管。

        果不其然，钟星听完语音后立马提议道：“我们回去看看？”

        “好啊！”丁沛自然是赞同的，他也算是看着季珊出事的，之前跟着钟星离开也是因为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了，现在季珊向他们求助，不回去一趟，好像说不过去。

        达成一致后，两人齐刷刷看向嘉余，嘉余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杏眼，在两人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三人就地折返。

        在前往季珊求助地点的路上，丁沛好奇地问嘉余：“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进入物业办公室了？”

        嘉余没想到转了一圈，自己还得想理由回答这个问题：“……嗯，因为……”

        丁沛好奇地凑近了些：“因为什么？”

        嘉余开始睁着眼睛瞎编：“……第六感告诉我，那里好像不大对劲。”

        丁沛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你一个大男人还信第六感？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嘉余顿时语塞，但又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糊弄丁沛，于是另辟蹊径：“之后再说吧，先找人要紧。”有件更着急的事儿横在眼前，嘉余很容易就转移了丁沛的注意力。

        很快，他们便赶到了季珊所在的位置，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柯文斌他们也来了。

        季珊强忍悲痛，向他们说明了沈朗失踪的始末：“……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带着那个手机离开了，那个手机没有再回来，他也没有。”

        钟星下意识地看了嘉余一眼，他觉得沈朗能够带着手机离开，跟嘉余脱不开干系，但嘉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打算认下这件事。钟星也怕徒生事端，于是默默咽下了心底的困惑，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询问嘉余。

        大概了解情况后，几人便开始在四周寻找起来，他们在沈朗失踪的地点附近寻找，呼唤沈朗的名字，但一无所获。沈朗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听，每个寻找他的人其实都已经预判了他的结局，可是看着季珊崩溃的脸，谁都不忍说出那个残酷的真相。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很快决定分开行动，把小区简单粗暴地划成了几个小区域，每个人负责寻找一个区域。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最后，是季珊找到了他。

        其他人赶到时，季珊已经抱着沈朗的尸体，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柯文斌没有着急去安慰季珊，而是默默地打量着被季珊抱在怀里的沈朗，半晌，他扭头对钟星说：“你有没有觉得，他太白了。”

        钟星愣了一下，连忙看向沈朗：“什么意思？”

        柯文斌指着沈朗的尸体，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看起来毫无血色。”沈朗的尸体惨白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他神态安详，仿佛是在睡梦中安然逝去的。照理来说，他刚死去，尸体不该呈现这种异样的惨白。

        一瞬间，钟星和柯文斌的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了之前的那些受害者，他们的尸体好像都丢了某个部分——两个女孩子丢了全身的皮，而谭明失去了身上头骨外的所有的骨头。

        沈朗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失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呢？

        “得罪了。”柯文斌低声说了一句，掏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美工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对着沈朗尚有余温的手腕就是狠狠一刀。

        在季珊的尖叫声中，他平静地扭头看向大家：“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照理说血液还没凝固，不，他的情况和血液凝固没有关系，应该说，他现在身体里一滴血都没有了。”

        就像之前的受害者都被凶手取走了身体的某个部位，沈朗也被取走了全身的血液。

        人皮、骨头、血……柯文斌一时想不明白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含义。但杀人之后取走死者身体的一个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有仪式感。不同于连环杀人的凶手取走不同受害者的同一部位作为自己作案的签名，取走不一样的部分，更像是某种仪式或者献祭。

        柯文斌不觉得这只是偶然，这个行为背后一定有某种意义，找到这个意义，就能把这一系列诡异的死亡串联起来，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那个命去探寻这背后的真相。

        与其他人不同，嘉余的注意力并不在沈朗身上，而是被季珊吸引了。季珊是个小个子的小姑娘，平日里快言快语，甚至有些泼辣骄纵，一看就是那种又独立又坚强的女孩子。可失去爱人这件事似乎在瞬间冲垮了她，她死死地抱着沈朗，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此时的季珊，似乎比之前得知自己会死时还要憔悴，活下来的她脸上没有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惊恐、悲愤和绝望在她的脸上渐渐融合成了一种麻木，她抱着沈朗，又像是蜷缩在他怀抱里。

        得知自己即将死亡时，季珊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惶惶不安，可她到底是鲜活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情绪。可现在，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开败了的玫瑰，就好像沈朗死后，她赖以生存的土壤也随之衰败了。

        她还活着，却又像是已经死了。

        嘉余抿了抿唇，心里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他给沈朗发那条消息的时候，也不能说完全没想过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细究他当时的心态，好心是有的，好奇也是有的。那时，季珊不想死，沈朗也不想季珊死，于是他把那条线索提供给了他们，一来是希望他们都能得偿所愿，二来嘛，就是好奇，想看看这两个人会走出什么样的结局。

        现在结局出现了，嘉余发现，自己好像并不高兴。

        看着眼前这一对仿佛一同凋敝的情侣，嘉余心中竟隐隐泛起了一丝酸涩。

        他有些惊讶，心想：我原来有那么多愁善感吗？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一丝酸涩似乎并不是因为面前的这一对情侣，而是因为他自己。他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个画面——他好像坐在谁的血泊里，血沾染到他的身上、手上……他抬起双手，掌心满是血污。

        他抬起头茫然地向前望去，面前的玻璃中映出了他血红的眼……

        他顿时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回想起那一地血泊的瞬间，一种失去了全世界的恐惧感向他袭来。

        他突然迫切地想要见一个人。

        甚至来不及和身边的人交代去向，他扭头就朝着1栋走去。

        丁沛在身后叫他：“喂，嘉余！你上哪儿去啊？！”

        嘉余听到了丁沛的声音，他似乎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突然有事儿，先走了。”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好想见见他。

        我好想见孟栖迟。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给孟栖迟拨了电话。

        “你在哪儿？”嘉余努力地想要稳住自己的情绪，也稳住自己颤抖的嗓音，可那一声哭腔，还是把他此刻糟糕的情绪彻底暴露在了孟栖迟面前。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孟栖迟几乎温柔到极致的声音，“怎么哭了？”

        嘉余哽咽一下，没打通电话之前，那些晦涩的情绪好像还能够被牢牢地压制，可听到孟栖迟的声音后，他就再也压制不住那股酸涩：“我好想见你呀，我可不可以见你一面？”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现在。”

        孟栖迟对他永远都有用不完的耐心：“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嘉余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在回1栋的路上，马上就到。”

        “好，那我在1栋楼下等你。”孟栖迟嘱咐，“慢点走，别着急。”

        即便得到了孟栖迟温柔的回复，嘉余仍有些惶惶不安，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急切的念头，这样急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好在嘉余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等见到人了，可能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他迈开了步子，朝着1栋大步跑了起来。

        一阵剧烈的奔跑之后，嘉余远远地看到孟栖迟站在1栋楼下。随着距离的拉近，嘉余清晰地看到了孟栖迟脸上的担忧。他似乎很奇怪嘉余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是嘉余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猛地朝着孟栖迟冲了过去，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撞进了孟栖迟的怀里。

        这一刻，嘉余不想再去考虑他们还算生疏的关系，也不愿意去考虑他之后要怎么跟孟栖迟解释他的行为。

        他只是想好好地拥抱一下这个人。

        就像拥抱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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