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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两天后,顾府办了丧礼,顾老爷去世了。

        望城上下与顾府有过交集的人都前来吊唁。

        顾老爷是办丧的前一天午时去世的,顾老爷去世前顾熹正在床边守着,顾老爷与顾熹说了好些话才走的。

        丧礼这天,张玄庭和陈灵框来的最早,步入顾府映入眼的是一片白,主厅放置着一口棺椁,里面躺着的是顾老爷,棺椁旁有俩人正在交谈着什么,见来人,止了话。

        陈灵框先是冲两人微微行礼,开口道:“顾二爷,顾少爷,节哀。”

        是了,这俩人分别是顾老爷的弟弟顾瑞祥和儿子顾熹。

        顾瑞祥冲陈灵框略一颔首,转头对身旁的顾熹道:“你先好生招待客人,我还有事要去交代给下人们。”

        “是,叔父。”顾熹答道。

        看着顾瑞祥走远的背影,张玄庭微眯了下眼,“姓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叔父,但你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顾熹见状问道。

        “我有么?”张玄庭挑眉问道。

        “有,你见了我叔父连基本的礼都没有,还没你身边的陈灵框懂事,我爹就在这躺着呢。”

        “那你见了我不也没基本的礼么?好歹我也是你义父,喏,顾伯父就在这躺着呢。”

        “那也只是名义上的,我爹真是昏头了,明明叔父还在,非要认你这个义父!”

        “嘘。”张玄庭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另一只手指了指一旁的棺椁,道:“死者为大,顾少爷慎言呐。”

        “就是说给我爹听的,他要是不满意就掀盖跳起来打我,要真如此我还乐得呢,哼。”说罢顾熹便转身离去了。

        陈灵框见状开口道:“公子,没想到顾少爷的性子这么……”

        “这么有趣是不是?”张玄庭笑道。

        陈灵框“……”

        人是来一拨走一拨的,有些只是来走个过场,有的和顾家有点感情的会多说几句再离开,无非就是说些“节哀啊”“不要伤心过度”等无关痛痒的话,顾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感情深的就更烦了,抹着泪叹息,“你怎么去的这么早”“熹儿尚未成年,你就这么去了,还没看到他成家啊!”“说好下次见喝个痛快的,如今却……悲莫悲兮生别离,呜呼哀哉!”

        顾熹自个儿都没抹鼻涕掉泪的,见此情形觉得仿佛没的不是他的爹,而是这些人的爹。

        顾熹并不是不伤心,少年自有他自个儿的心绪,并不是此刻哀声大哭就能证明他的情感,加上他也不愿在外人面前哭。

        今日顾熹本就面色不悦,听见这些人的哭声,脸色更沉了,与一旁眼眶微红应和着这些人,看着颇为伤心的顾瑞祥成鲜明对比,就这两人今天的样子,不知道在别人口中传出去又要成什么样。

        到了日暮时分,人终于走的差不多了,张玄庭也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陈灵框正守在马车旁,张玄庭刚要迈上去时就听见———“张玄庭!”

        有人在叫他,张玄庭回头望去,只见顾熹在离他不远处站着。

        “叫我有事?”张玄庭问道。

        “没事谁叫你!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顾熹回道。

        张玄庭依言走了过去,到了跟前,顾熹将怀里的匣子塞给他,“这是我爹临终前让我要转交给你的。”

        说完顾熹便转身回去了。

        顾瑞泽是三天后下葬的,仪式毕后来的人几乎走光了,连顾瑞祥也没多留,只有顾熹还站在墓前没有离去。看着面前这座坟,前段时间还在与自己说话的人如今已躺在了里面,隔了坟土,不得见颜。

        “顾伯父是去见伯母了,于伯父而言,心里应是高兴的。你也不必太伤怀。”顾熹侧头看向说这话的人。

        只见张玄庭不知何时站在他旁边的,张玄庭偏过头与顾熹对视上,“你说对么?”

        顾熹见状愣了一下,随即就转回了头,看着前方对张玄庭道:“我爹自然是高兴的,见他的心上人去了,现在指不定多自在呢!”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就是伤怀了?”

        张玄庭走到顾熹面前,与他来了个面对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指了指顾熹的,“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呀,你的眼睛怎么有点红呢。”

        顾熹微仰起头看着张玄庭,没好气道:“眼眯了沙子不行么,你为什么没走?”

        张玄庭笑了笑说:“你爹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生看顾你,你一个人在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眼眯了沙子不难受么,来,我给你吹吹。”

        张玄庭俯身靠近作势要去给顾熹吹眼睛。

        差点就要挨上,顾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一双眼瞪着张玄庭。

        “你瞪着我作甚,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我爹有病,我看你也有病!”说完这句顾熹便转身就走。

        张玄庭听见也不恼,反而笑了几声,将声音扬了扬,“你小时候还在我怀里哭过呢,怎么长大了就变得这么生分了?还是说人大了脸皮也薄了,变得容易害羞了?”

        顾熹头也不回地对张玄庭道:“你不光有病,脑子也有问题吧!我什么时候在你怀里哭过了?!”

        顾熹觉得这八成是张玄庭瞎编戏弄他的,虽然小时候是和张玄庭接触不少,经常一起玩,但印象里不记得有在他怀里哭过这么回事。

        “哎你居然不记得了,这叫我有点伤心。”

        顾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着。

        张玄庭快步上前,走在顾熹左侧,“我有马车,载你一程。”

        “我就是走回去,也不坐你的。”顾熹心想自家马车就在前头侯着呢,谁要坐你的,所以底气十足的说出了这句话。

        等走到前头一看,顾熹人就愣住了。

        顾府的马车怎么不!见!了!

        顾熹:“马车……”

        张玄庭似是看穿了顾熹想法般:“顾府的马车兴许是得了你叔父的吩咐回去了,这离顾府还有好一段距离,我送你回去。”

        说完便拉起顾熹的手往自家马车上去。

        顾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被拉着走了,“我……”,顾熹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心里觉得怪怪的。

        …………………

        俩人在马车上对立而坐,一言不发,顾熹的眼睛看着别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张玄庭好笑似的看着顾熹,心里觉着好玩儿。

        顾熹侧着脸:“张玄庭你够了吧,盯着我看做什么?”

        张玄庭丝毫不掩饰的回答道:“看你好看,多看看还不行么,一会儿送你到家了就看不到了,可不得多看几眼吗?”

        顾熹虽要强但到底年轻不经事,更没听过什么轻薄之语,脸皮比较薄,听张玄庭这么一说耳根微微发红。心道这人是疯了吧,疯言疯语。

        顾熹面上依旧不改色道:“我建议你改日去竹沥堂看看,我觉得你多少是有点毛病。”

        张玄庭:“好啊,下次叫你陪我去。”

        顾熹:“你有病自己去!”

        张玄庭:“哎,好歹我现在也是你义父,你还得我照顾,怎的这么凶?”

        顾熹听到义父二字立马转过头看着张玄庭,有点炸毛似的道:“那也只是名义上的,叔父还在,用不着你。”

        张玄庭:“你爹既然把你交给我了,那就用得着,你看现在不就是么,我若不等你一起,你今天岂非真要走回去?你叔父若真有心,怎会不留马车给你,如此说来,你的叔父还是比不上我这个义父来的好。”

        顾熹:“……胡说八道!这其中定是漏了什么,叔父走时明明是知道我还在的,回去我要问……”

        没等顾熹说完,张玄庭就打断了他的话:“哎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万一真是那样呢?你这不是尴尬么。我劝你最好别问,这人么,有时候是说不准的,有些人和事不存在了,人也是会变的,你以为熟悉的人,可能你并不了解对方呢。”

        张玄庭这话说的太突然,顾熹听得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张玄庭笑道:“教你处世之道呢,做父亲的么,担心自家孩子太笨遭人欺负。”

        张玄庭这话登时让顾熹恼了,顾熹作势要起身掀帘叫车夫停车,他要下车去,剩下的路就算是走回去也不想再和这个占他便宜的混蛋待一块儿。

        顾熹刚离了座弯起身要伸手去掀马车帘子,马车突然陡起,似是碾过了什么东西般,偏偏陡的还是顾熹这半边,张玄庭那边只是轻微影响,顾熹脚底一个没稳住往旁边歪了过去。

        这一歪,就歪在了张玄庭怀里,又正好横坐在了张玄庭腿上,张玄庭用手稳住了顾熹的后背才没让他往后倒,不然八成是要磕到后脑勺。

        张玄庭笑吟吟地看着顾熹:“做什么?感动得不能自已了要这样子感谢我么?”

        顾熹听这话又恼了,待看清自己此时的姿势后立马从张玄庭身上下来回坐到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嘴里低声骂道:“你这什么破车夫,马车都驭不好!”

        张玄庭笑了笑没接话,顾熹也不想再和他说半个字了,俩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口。

        车夫:“公子,顾少爷,顾府到了。”

        顾熹片刻不犹豫地掀帘下了车,顾府的下人一直守在大门口等顾熹回来,下人们只见自家少爷脚步极快地入了府,浑身上下散发着怒气般。

        顾熹快步穿过回廊往自个儿卧房去,就要路过书房时————“砰”地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这个声音让顾熹停住了脚。

        随即书房传来一道人声,声音带了一丝丝怒气,“看来我养了一帮废物是吗,这点小事都能办成这样!”

        顾熹一听,心道这不是叔父的声音吗,想到最近的事,顾熹觉得叔父大概是在为家事操心吧,想到这,顾熹正欲离开继续往自己房中去,就在要走时房里又传来一句,“姓张的就真这么能耐,你们都是一帮饭桶?”

        这句话让顾熹顿住了,姓张的,哪个姓张的?顾熹好奇地凑近了书房,将耳朵贴在门框上。

        书房里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二爷,都是张玄庭太狡猾了!要不是他”此时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了,书房里俩人都转头朝门口看去,顾熹正站在门口。

        顾熹本没想推门的,但听到张玄庭这三个字时就耐不住了,想也没想就推了门。顾熹这会儿站在门口,管家顾诚和叔父顾瑞祥正看着他,这一看让顾熹有点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索性直接迈了进来,对顾瑞祥行了个礼,“叔父,张玄庭怎么了?!”

        顾熹看了一眼书房的地,地上躺着装墨的砚,砚身被摔得有了裂痕。

        顾瑞祥没回答顾熹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句带有训斥之意的话,“熹儿几时也学会了听墙角这种不端的行为?”

        顾熹这会儿全然不顾尴不尴尬了,反正都问出来了,而且刚刚听顾诚那口气,肯定是和自己家有关,顾熹干脆坚持到底,“叔父,张玄庭到底怎么了,是和我们顾家有关的吗?!”

        顾瑞祥这会儿闭眼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捏着自己的鼻梁,没回答顾熹的问题,顾熹见得不到回答便对顾诚道:“老顾,你来说!你刚刚不是还没说完么,张玄庭他到底怎么了!?”

        顾诚看了顾熹一眼,又看了看顾瑞祥,“这”

        顾瑞祥出声打断了顾诚,“老顾,你先出去。”

        顾诚退出去把书房门合上后就走了,书房此刻只剩顾瑞祥和顾熹两个人,顾瑞祥依然闭着眼,顾熹站在他前方,两个人都没说话,屋里异常的安静。

        沉默了一会儿,顾瑞祥睁眼开口道:“再过几个月,熹儿就16了。”

        顾熹不知道顾瑞祥突然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回答了“是。”

        顾熹想了想,又说了句,“叔父,张玄庭”

        顾瑞祥用带着生硬和冰冷了几分的语气打断了顾熹,“熹儿!”

        顾瑞祥接着又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熹儿,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不是叔父想瞒你,但这个家只要还有我在的一天就不用你操心,张玄庭这个事不过是生意上的小事,你不用担心,回房去吧,晚点一起吃饭,我让下人做了你爱吃的木须虾仁和仙豆糕。”

        顾熹抿了抿嘴唇,说了个”好。”字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卧房,顾熹坐在床上,用手锤了下床板,一个人小声道:“怎么哪儿都有他!”

        顾熹心里也比较郁闷,自己亲爹没了,又多了个爹出来,顾府的事情好像知道的也并不多,自己这十几年还是被亲爹保护的太好了,怎么说顾府的家业以后自己也是要管的,怎么能都让叔父一人操持呢,自己不能做个没出息的。

        这样一想,顾熹更郁闷了,自己对生意上的事没接触过什么,不懂的太多了,想着要不过些天找叔父学?想到这,顾熹想起今天偷听到的对话,心里琢磨了起来,琢磨了半天后起了个念头

        半个月后,张玄庭收到了封信,信里的内容让张玄庭觉得有趣。当天就吩咐下去,让府里明天做一桌好菜,有贵客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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