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打脸
燕如碧用下巴戳了戳他的肩膀，放软了声音，故作不安道：“你说这样的话，那个人还会生我的气吗？”
少年身上的青竹香气，自鼻尖丝丝缕缕地蔓延上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温和而强硬。不忍对她苛责半分，却也决不容她逃走。
“那个人会不会消气，我不知道。”
秦桑也学着她的模样，用下巴胡乱点来点去，见少女的肩膀瑟缩起来，才带着笑意道：“但我肯定是不生气了。”
本就是无谓的拈酸吃醋而已，太过纠结，反而为两人的关系平添了阻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他不想逞一时之快，急功近利地表明自己的心意，生生吓退了她。如果注定要走这么一条路，他宁愿稳中求进，不泄露一丝此刻不该有的情绪。
“不生气了？”
燕如碧略一侧头，向窗外的燕思眨了眨眼，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计划通
她当机立断地松开双臂，站直起身来，颇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意思：“这种方式以后还是少用，我觉得不好。”
好似方才的拥抱并非她主动，而是对方强求所得。
秦桑：？？？
燕思从窗边露出头来，叹为观止道：“厉害呀，如碧。”
“不是让你别说话吗？”
燕如碧快步走到窗前，小声埋怨道：“平日里聪敏稳重得很，看看吧，现在还不是露馅了？快些回去，捣你的药去！”
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来了也是添乱。
燕思自知失言，站起身来想要溜走，或许是蹲了太久，腿脚有些酸麻，因而甫一站起来，便直直栽倒了下去。
听到窗外传来一声闷响，燕如碧心中一惊，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
“姐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呀！”
扑倒在地的女子被她翻了过来，额头上添了一块触目惊心的擦伤，泛出几缕血丝来，双眼依旧死死闭着，眉头也不曾舒展开来。
她咬着牙，将燕思打横抱了起来，低头看向从门口出来的少年，见他眼中尽是慌乱无措，勉强冷静道：“小桑，你回去好好休息……”
不等她说完，怀中的女子便睁开了眼。
秦桑下意识拽住少女的衣角，哑声道：“母亲……醒了。”
不是那个待他很好、也很客气的“母亲”，而是他真正的母亲，那个终日耽溺于父亲死亡的痛苦之中、一日比一日阴郁的女人，醒来了。
他对上女子墨黑的双眸，声音艰涩道：“母亲，好久不见。”
燕如碧闻声看去，发现怀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苏醒了过来，连忙松开手将她放到地上，一边弯着腰给她拍去衣裙上的灰尘，一边还不忘质疑少年的话。
“咱们方才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呢，这怎么就成了好久……”
她的声音逐渐弱下来，似是发觉了不对劲。
直起身来一看，女子唇边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细看来竟让人有些后背发凉，与那晚在湖边初见苏音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苏……苏音。”
这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她转头看向少年：“你早就认出来了，是吗？”
见对方点头肯定，她的心也沉了下来。
乱了，全都乱了。
苏音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漫不经心道：“你不要怪他，是我临去江南前告诉他，我要去陪他父亲了，不会再回来。他会察觉到不对劲，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她挑了下眉，无可奈何道：“更何况……她演得并不像，估计也就能糊弄一下秦廷玉那个没脑子的了。”
燕如碧：……
她是该心疼燕思，还是该心疼秦廷玉？
说曹操，曹操就到。
醉意迷蒙的秦廷玉推开院门，目光扫过三人，倏而笑出了声。
“阿音，你果然在这里。”
他向院中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攥住了苏音的手腕：“你还是放不下他，就连失去了记忆，还始终惦记着这里……”
原本清隽疏朗的男子，此时眼底青黑，看起来狼狈不堪，不知已经有多久，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只有秦廷玉自己知道，每当他闭上眼，秦庭璧的死状就会浮现在眼前，他那血肉模糊的双手、不甘怨恨的眼神，以及汩汩流淌着鲜血的侧颈……
怎么会这样呢？
在这六年里，他后悔过认祖归宗，后悔过进入析津书院，后悔过与苏音相识。可唯一不曾后悔的，就是亲手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置之于死地。
秦庭璧，秦廷玉。
连名字都要屈于他人之下。
他杀了秦庭璧，只觉快意得很，不可能后悔的。
这是他宽慰自己的说辞，说得久了，连自己也信了。可午夜梦回之际，那张阴魂不散的脸，还是屡屡出现在他梦中，让他无法安眠。
梦中，秦庭璧不肯放过他。
现实，阿音也不想与他在一起。
秦廷玉掐住面前女子的脖子，看着她喘不上气，却只能无力地拍打着自己，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你为什么不肯忘记这一切？你知道当初你失忆时，我有多么高兴吗？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重新开始一段完美的爱情，不曾有过误会，也不曾有过分离，可是你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燕如碧在一边看傻了眼，见少年上去阻拦，却被秦廷玉一把拂开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了上去，把他拽了开来。
见秦廷玉还不肯罢休，她一咬牙，左右开弓扇了他几个耳光，力道之大，便是燕思这干惯了苦力活的双手，都有些隐隐作痛。
秦廷玉不过一介文弱书生，继承了王位后，也不曾锻炼过几次，哪里承受得住如此痛打？不等出声求饶，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似软泥一般倒在地上。
燕如碧将手背到身后，尴尬地笑了几声：“一时情急，没太控制住……”
看来燕思给他下的药，果然颇有成效。
才吃了不到两个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如此发展下去，恐怕都不用她们暗中推一把，他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不过，忍他这么久，今天可真是爽啊。
她按住自己发红的手心，面上还是一副胆怯无辜的模样，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可指尖触及的微凉，却让她有些愣神。
燕如碧转头看过去，见少年正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掌心，企图用自己的手来给她降温，动作熟稔而亲昵。
“疼不疼？”
她瑟缩了一下，想要将手收回去，却被他禁锢住了手腕，一时间有些难为情，小声提醒道：“注意点，你母亲可还看着呢。”
苏音打量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意味不明道：“不用在意我，我今日出来，只是想亲眼瞧瞧这味药的效用。目的已经达成，我也不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
语罢，她也闭上眼，歪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时，已是有些懵然的燕思。
燕思看了一眼躺在那里不知生死的秦廷玉，又看向牵着手的两人，难以置信道：“难道说……秦廷玉撞破了你们二人的事，为了堵住他的嘴，你俩把他给灭了口？不会吧，你们不能这样吧……”
她越说越着急，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奔秦廷玉的“尸体”。
“燕如碧，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咱们把他给毁尸灭……呃，没死啊。”
地上的青年虽一动不动，但胸口微弱的起伏，还是证明了他并未魂归西天，只是惊惧之下厥了过去。
燕如碧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终于冷静下来了，他不过是被打晕了而已，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我还真以为自己杀了人呢。”
“行了行了，我与你一同把他送回去，免得第二天在这里醒来，白白让我们家小桑背锅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燕思去抬他的腿，自己则转过身去，同少年道别：“你好生休息着，我明日再来找你……”
燕思：嘁
两人将秦廷玉拖到正堂外的小径上，待到明日有人路过这里时，自然会发现他。
燕如碧有些不放心：“毕竟是我将他打晕的，他醒来找我麻烦可怎么办，再揍一次吗？”
“用不着担心。”
燕思双手环胸，颇为不忿地踢了他一脚：“他近日来精神不好，何况又喝了酒，记不住事的。明日醒来后看到脸上的伤，也只会以为这是自己摔的。”
她看向燕如碧，揶揄道：“你放心，不会给你们家小桑惹麻烦的。”
“好啊，你笑话我。”
燕如碧眼珠一转，也升起使坏的小心思，凑到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语罢，也不与她再多言，掉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至于燕思得知她的伪装早被识破后，今晚还能不能睡得着觉，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甫一推开房门，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抵着脖颈按到了地上，一道银光袭来，在她面前一寸处堪堪停住。
又是来取血的。
她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探着手去摸黑衣女子的面纱，那人见她这般大胆，竟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反而眉眼间满是笑意。
“姜姐姐，明日又要吃炒猪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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