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掉马
燕如碧费力地将少年横抱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屋里,把他放到床上裹好被子后,又将一旁的火盆移到近前,还来不及喘匀气,便再次出了门去将食盒提回来。
将被冻得生冷的食盒随手放于地上,她终于得空在床边坐下。
她静静凝视着床上的少年,他的神情并不安稳,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似有几万分的忧愁凝滞在眉间。
他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这个原著中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色,在她心中不知鲜活丰满了几千几百倍。
秦桑不是女主与前夫留下的拖油瓶,不是男女主之间爱情的绊脚石,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他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纸片人了。
燕如碧吸了吸鼻子,伸手去给少年掖好被角,却发现他的身子无意识地向左边倾斜着,似是在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愿它被别人发现。
她想将秦桑扳过来,却发现连自己的力气都奈何不了他,仍旧固执地转回去。
他藏了什么东西,宝贝成这样?
好奇心占了上风,她踢掉鞋子爬到床上,小心翼翼地从少年身上越过去,将被子掀开一个角。
他的左手握拳,似是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因太过用力,苍白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透露着主人的坚定。
她心中刨根究底的念头忽地就消失了。
连秦管家威胁他若是不交出这件东西,就把他交由那位传闻中喜怒无常的王妃处置时,少年都没有妥协,她身为他合格的好朋友,又怎么能去做这样的事呢?
只是不知这“好朋友”的身份,待到秦桑醒来之后,还愿不愿意承认。
燕如碧心中哀叹几声,抱着膝盖坐在一边。
只是看到少年微颤的羽睫后,重点再次跑偏。
真好看。
这样脆弱的美感吸引着她伸出手去,轻轻触碰着睫羽的尾端,感受它如同小刷子一般,不断扫过她的指尖。
她的心口好似蓄满了熨帖的温泉水,有数支暖流汩汩汇入,也有多余的能量源源流出。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秦桑睁开眼时,就看见细白的手指横在自己面前,他的目光顺着手臂向上延伸,终于见到了那个始终逃避着、不愿来见他的人。
这一刻,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为什么前几天不愿来见他?为什么对他递出的纸条置之不理?
可这些统统没有问出口,他只是将紧攥着的左拳在她面前展开,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涡:
“生辰快乐。”
他算过好多遍,今日合该是正月十二的。
收了她送的生辰礼物,秦桑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不过在考量回送些什么时,却有些犯了难。
从京城回来时,他并没有带多少过去的物件,只留了些父亲送他的小礼物充作念想。可惜的是,这些东西并没有在他手上留存多久,很快便被母亲要了去保管,说日后再交还予他。
若是放到之前,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去留,母亲喜欢的话大可一直留着;可现在不同,他连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银麒麟都送了出去,已然是身无长物。
因而这次给她预备生辰礼物时,便想到了被母亲拿走的那枚白玉平安扣,送给她也算图个吉利。
谁知他高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也低估了母亲院里下人的警惕性,可谓是被抓了个正着。
秦桑本想着这次可算是背时,不知还要遭些什么罪,可在听到秦管家说要将他交由王妃处置后,他竟诡异地放下心来。
这样就能见到她的话,倒也不算很糟。
燕如碧看着那个小小的平安扣,润泽的玉白色泛着华光,被紧紧攥了许久后,在少年的掌心中留下了深彻的红痕。
他似乎总对“平安”和“幸福”有着莫名的执念。
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泪落在他的掌心,烫得他不自觉合拢手掌:“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齐云合肯定都告诉你了,我不是什么送饭的小婢女,我向你撒了好多谎。你还假装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她哭得越发委屈,好似自己才是得理的那一方。
秦桑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有些好笑地用手背为她拭去泪水,温声劝慰道:“他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如碧,你告诉我好不好?”
还装,还装!
燕如碧梗着脖子躲开他的手,齐云合怎么可能那么善良,何况她还出言挑衅了他,他不在少年面前添油加醋就算不错了。
“什么如碧不如碧的?你该叫我婶婶才对,乖侄儿。”
这话甫一出口,她便懊悔起来。
错的又不是他,她这样讲话实在有些过分,肯定会伤了少年的心,这本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才对,现在自己却充当了恶人。
少年沉吟片刻,方才唤出那个称呼,“如果你想让我这样做的话。可以,婶婶。”
他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一早便看穿了她极力掩藏的秘密,暂时没有揭穿,只不过是想看看她还会怎样笨拙地表演罢了。
这让燕如碧如坠冰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这样说,你怎么能这样做啊?”
看着少女的脸皱成一团,好似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一般,秦桑这才意识到,她很在意这件事。
他将平安扣放在她的掌心,无比认真道:“无论是如碧,还是婶婶,对我来说都是你,并无二致。”
“齐叔叔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他只关心了我的近况,嘱咐我在府里要万事小心而已。至于你说的这件事,是我自己先前便有所猜测的,但我见你似乎并不想提起,才没有与你说起。”
“早知你如此在意这件事,我定然会告诉你的。”
燕如碧忍着哭腔,将他的手指连同平安扣一起攥住:“真的吗?我以为你会责怪我,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原谅我了吗?”
少年倏而笑出声来,伸手拿过那个被她放在床头的小小花瓶,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痕,指着她的名字道:“如碧,你还记得我当初把它送给你时,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她依稀记得,他说她的名字很好听,也很好看,所以要知道怎么写才对。
前一句,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在燕如碧的脑海中不断涨落,她终于想起来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这个花瓶代表——
他原谅她了。
将少年送回他的院子里,盯着他吃完了这顿迟到的午饭后,燕如碧提着食盒正欲出门,却又转回头来,郑重其事道:“对不起。”
秦桑不在意是一回事,可她不能不在意,仗着对方的宽容肆意妄为。
说完后,连对方答复的机会都不给,一溜烟出了门去,只留少年一人愣在原地,忽地轻笑起来。
他知道这位婶婶是孤儿出身,幼时受了不少的磨难,因缘际会下与叔父相识,结为了少年夫妻。可叔父对她并不爱重,比起作为妻子,更像将她当作尚不懂事的妹妹。
从前的他并不理解,可如今方才明白,如此纯真热忱之人,莫说是叔父,便是他也忍不住将她当作妹妹来对待。
全然不知少年在想些什么的燕如碧,此时正乐陶陶地往厨房去,想与姜厨娘分享这一喜悦。
可惜还没走出几步,便被不速之客截住。
她警惕地后退几步,将食盒挡在身前:“这么巧,齐公子也在这里?”
齐云合顺着她来的方向看去,确认她从哪里出来后,不禁揶揄道:“这就和好了?还真是小孩子啊,奇妙莫测的友谊。”
这倒是提醒了燕如碧,她不情不愿地收起戒备的动作,向他道谢:“我才知道,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没有戳穿我,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我来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和好,可别因为我闹了矛盾,那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么?”
他轻声笑起来,仍是那日她见过的温和青年做派,嗓音清淡道:“他父亲在世时,我便设法劝过,不要这样强迫孩子快些独立起来。可我毕竟是外人,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孤僻。”
“现在能看到他不再那样沉闷,甚至提起你来还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愿。”
这番话可谓是情真意切,别的暂且不说,起码把燕如碧对他的恶感洗去了□□分。
她倏而想起原著中的一个情节,剧情中期男主突遇刺杀,女主则是扑上去为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刀,险些丢了性命。
后来正是这位深情的男二,苦苦求来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才使得女主没有香消玉殒。
“齐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犹豫着,见对方示意继续说下去,才扭扭捏捏地开了口:“你周游各地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医术超群的人,我想请他来瞧瞧。”
燕如碧本来对此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属于主角的机缘,怎么可能这样简单就被她求得?
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齐云合经过一番思索后,竟点了点头。
“不过他要价可高得很,你要是心中有准备的话,晚上来我的院子里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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