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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阳篇20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雨青藏下素帕,也瞒过病情,不让母亲知晓。然而即便如此,顾家的安宁日子也到头了。

        寒琅母子离去不过数日,云氏接到希孟亲笔家信,指明妻子拆阅。云氏拆信读来,顿觉晴天霹雳,痛彻心扉。希孟父子苦战伊州,几番攻守,争夺不下。近日一回,金帐人诈败退出十里,雪苍请为先锋,孤军深入,遭了金帐人埋伏,三面掩杀。

        幸好希孟早觉不妥,前脚雪苍才走,后脚他便带了大队人马追上,两边势均力敌,又死死咬住,血溅黄沙,浮尸数里。雪苍气盛,自觉中计羞耻,不肯收兵,冲在前头欲亲杀贼首,将金帐带兵的王爷砍死当场以泄心头之恨。古云哀兵必胜,雪苍羞恨交加,竟真让他逼至贼首马前,厮杀起来。

        金帐王爷莫日根身形剽悍,身骑蒙古马,背负弯弓,梳着金帐人的两条黑辫子,不怒自威。雪苍甲胄显眼,一望便是统帅,还未近身,莫日根已向他连发数箭,雪苍骑术不凡,左足勾着马镫,翻身紧贴马腹一一躲过,还射了莫日根数箭,几乎命中。

        莫日根在金帐向以神射闻名,看雪苍能躲过自己数箭亦生敬重,待他奔至面前,抛了弓箭,掏出弯刀同他马上拼杀。两人弯刀对上眉尖刀,莫日根从牙缝里笑着用极生疏的汉文出语嘲讽:“战士是好战士,就是没脑子。”雪苍狠命将刀尖压向莫日根肩头,也道:“脑子是好脑子,就是肩上待不久了!”

        莫日根闻言大笑,说了一串金帐话,雪苍听不懂,只将两手力量全压在眉尖刀上,眼看就要砍上莫日根肩头。不想莫日根一声冷笑腾出一只手从腰上抽出手斧就向雪苍腰上砍去。雪苍急忙推开弯刀,再用眉尖刀去挡他手斧。一边掏出自己腰上火铳,来不及装填火药,只能当抡锤使用。

        莫日根仗着力大,手斧使劲一抡,竟将雪苍刀柄生生砍作两节。雪苍刀断,顿时狼狈,甩下刀柄一头,只握着刀身与莫日根缠斗,莫日根使弯刀勾在雪苍马背,马吃痛嘶鸣,摇摆挣扎,雪苍立不稳,摇晃间露出后背,莫日根立刻甩出弯刀狠狠砍在雪苍背上,雪苍后背顿时皮翻肉卷,伤深可见骨,栽下马来。

        他早杀红了眼,不惧反怒,全不顾背伤,滚在莫日根马下,一刀捅进马腹,向下一拉,腹肠尽出,膻腥满面。那马狂顾顿缨,前腿腾空,将莫日根甩下马去。雪苍眼见这马就要压在自己身上,千钧一发之际急抽出半截眉尖刀,另一手自腰间抽出马鞭甩在一块戈壁巨石上,马下抽身。

        饶是如此仍是不及,被蒙古马一蹄踩在背上,当场又断几根肋骨,胸中血气翻涌,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眼前发黑就要晕过去。眼见胜负将定,雪苍争强好胜,撑着最后一口气,半是赌命,瞄准莫日根将手上眉尖刀狠命甩去。

        许是天命在我,许是雪苍得天眷顾,那最后一刀直甩在莫日根后心,莫日根当场阵亡。金帐骑兵顿时大乱,呼啸相告,四窜而去。

        待希孟赶到时,见莫日根同自己独子身隔三步,同样姿势趴在地上,身下战马双双死在旁边,马肠马血流了一地,莫日根后心插着雪苍半截眉尖刀,雪苍背后一道狰狞刀伤从肩头直拉到腰际,已见森森脊骨,还有两条肋骨从背上直戳出来。希孟以为两人皆已战死,跌下马来直奔雪苍身边抚“尸”痛哭,老泪纵横。

        希孟痛声大哭,身旁副将凑上来劝,希孟用力拍在雪苍身上边哭边骂,“傻犊子”、“小畜生”、“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我怎么向你娘交代”,都是些爹哭儿子的话。谁知拍得太重,雪苍重伤中仍被拍疼哼了两声,希孟副将急声拦着,“少将军还有气!”

        希孟停了,几不敢信,抖着手指探在雪苍鼻下,实在抖得厉害,自己气息静不下来,竟判断不出到底有气无气,呆愣愣看着副将。副将再伸手去探,果然有气,大叫军医。就这样等着,副将忽然想起,万一莫日根也还有气怎么好,回顾身后,对下面人道,“去看看那贼秃气绝了没有。”希孟忽然抬头,高声叫道:“贼首砍下拿来!管他有气无气!”

        伊州苦战已过五载,希孟军中早恨得牙根发痒,巴不得一声,割了莫日根首级捧与希孟。随军大夫着人抬回雪苍,就近先在主帐中紧急处理,幸好莫日根刀上不曾喂毒,也算是条汉子。

        军中环境简陋,军医禀告希孟,雪苍之伤危及性命,必须尽早回城好生治疗,军中草药不全,条件亦太粗糙,若伤口发炎就糟了。为此军医颇为着急,肃州毕竟太远,这样伤势又实在挪动不得。

        希孟一声冷笑,让军医开了所需药材、工具单子,命人星夜回肃州取来。自己则再整兵马,将莫日根首级高挂阵前,挺进伊州。伊州所余守军原不少,见了莫日根首级军心大溃,打不了半日奔蹿而去,希孟不肯放过,命人追上,降的留下,不降的就地掩杀,一人不饶。不下三日伊州已定,希孟大军入驻城中,将雪苍安置在伊州官署疗治。

        金帐既退,莫日根身首还是殓在一处,入棺安葬在城外,立了一碑,写的是瑀朝金帐辅政英雄王乞颜·孛儿只斤·莫日根。

        希孟给云氏去信自然不为讲述儿子英勇事迹。雪苍伤得极重,军医再三小心还是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军医收治时便告知希孟,伤及椎骨,便是日后伤愈亦可能落下残疾,不能行走。希孟为此已是心痛后悔不已,谁知此后又因伤口发炎命在旦夕。大夫能做的皆已做尽,已是无法可想。

        希孟军中一直带着一位方士,据说十分高明,此次出征前占下一卦便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果然应验。早在今年初,那位方士便说希孟一双子女近年皆有金戈犯命之相,雪苍身上果然应验。希孟一向迷信,自雪苍受伤,便有冲喜之心,眼见药石罔及,便问那方士可有法冲之。

        方士沉吟一阵道,本是犯金戈之伤,应在战事上,巡台若说要冲喜,不如寻一金命女子合下八字,娶作正妻。少将军本为水命,金能生水,若是八字相合,此劫或许反能生之,塞翁失马而焉知非福也。希孟大喜,为此写下家书要云氏立刻寻来与雪苍八字相合的金命女子纳入家中为雪苍冲喜。

        信写到一半,希孟记起方士后来所言:倒是小姐命格属木,金之刑克为害甚大,千万慎之,恐有性命之虞。于是写完冲喜之事又问雨儿近来如何,雪苍受伤之事万不可被家中老母及雨儿知晓,近来一切皆要小心。

        云氏接信直接哭出,幸而在屋中无人看见。这急切之间哪里去寻合适女子,况且就算寻到,谁家又肯将自家千金嫁与一个远在塞外、生死垂危之人,这不是进门就要守寡么!如今除非去教坊买女子来,或寻个贫苦女子,然而这毕竟是顾家嫡子正妻,如何能草率行之,娶的人身份过低,婆母及亲眷必然生疑。无奈之下,云氏只好求向自己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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