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待兔
姬冰花没有回答，而是道：“左明珠真的借尸还魂了？”
楚留香脑中刚闪过要怎么回答姬冰花的问题，就看姬冰花发现了他这瞬间的停顿。她脸上露出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楚留香便问：“左明珠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借尸还魂必定有假。施茵父母兄弟都在，这么荒唐的谎言左明珠却不怕露馅，施茵肯定也参与了。还有个叶盛兰。”姬冰花说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看了眼楚留香的表情。毫无变化。
这样姬冰花对手上的消息把握反倒多一点。莫名其妙听到一个外人的名字疑惑才是正常。就算是为了不露破绽，可无关的人为什么能让楚留香费心。
她在知道金币、施家庄、薛家庄、掷杯山庄四者因为左明珠借尸还魂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找人查了施茵。
叶盛兰就是施茵病重的因。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京城来的戏子叶盛兰，施茵成了不懂事的叛逆女。父母棒打鸳鸯又将女儿许给薛斌，导致她相思成疾。
左明珠能假扮施茵让自己父亲左轻侯都存疑，肯定是拿出了施茵极其隐秘的消息。施茵重病后身边只有奶妈寸步不离。可这种自小养大如母一般的感情背叛的可能太小。一个想法在姬冰花脑中产生。
施茵或许没死。
无法与爱人相守的人，男人女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施茵如果和左明珠做了交换，在幕后帮助左明珠假扮她，那左明珠这出借尸还魂就能天衣无缝。
而明面上死亡的施茵就可以逃掉与薛家庄的婚事。如愿和叶盛兰在一起。
所以当手下找不到叶盛兰这个人一点消息的时候，姬冰花就把叶盛兰当做一个判断对错关键。碰到楚留香稍作试探。
走到楚留香身边，姬冰花帮楚留香去掉衣摆上粘着的狗毛。“你在帮左明珠和施茵？”说罢根本不给楚留香开口的机会又道：“丁如风是君子，他要找个比左明珠优秀的妻子不难。”
湿凉的发丝划过楚留香的手背，他感觉有些痒。“你对丁如风……很看好他？”
姬冰花直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盒子将狗毛放进去，盒子里已经有了一小撮狗毛。“我只是想说不必把左明珠当做丁如风的唯一。”
楚留香叹息，道：“姬家主这么聪明，不问我应该也能查出真相。”
“所以你说还是我查。我查可能会走漏消息，比如叶盛兰一直没去坟前看过施茵。”多心的人自然会做多余的事。左明珠和施茵的结盟不论有多牢固，当一方无法达成所愿的时候，另一方所能得到的支持少之又少，就会被反噬。
楚留香无奈道：“我看起来这么不识时务？自然是第一条。”他相信以姬冰花的人品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也想为左明珠他们争取一下同情，透露了关键的一点。“左明珠薛斌相互喜欢。”
左明珠薛斌相互喜欢，但薛斌的未婚妻是施茵，施茵则喜欢叶盛兰。
掷杯山庄和薛家庄是世仇，和施家庄却没有恩怨。整个计划中施茵假死借一具病死女尸金蝉脱壳，跟叶盛兰私奔。左明珠装死以‘施茵’的身份还魂复活，想顺理成章的嫁给薛斌。
薛斌则暗中帮助左明珠。他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和左明珠一样期望满足自己的同时，可以化解掷杯山庄和薛家庄的仇恨。
毕竟左明珠以‘施茵的魂’和‘左明珠的身体’一起嫁入了薛家。世仇变成儿女亲家，父辈再打起来也得顾忌小两口的脸面。
“就这？”
楚留香觉得姬冰花好像翻了个白眼儿。“你好像有点失望。”不是为了丁如风，他心底某根拉紧的绳隐约有些松了。
“我以为左明珠是为了父亲要去薛家卧底。”姬冰花不是失望，而是儿女情长跟卧薪尝胆比起来，就像家国天下变成了家长里短，再多的好处也只是他们为达到自己目的的衍生品。无辜者在前，感动程度达不到她的标准。
姬冰花想问的问清楚了，楚留香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他道：“那你是为什么？”
这话不比姬冰花问的直白，可姬冰花懂了。她也不能装傻。原因是留在掷杯山庄的纸条应该就在楚留香身上，还有中原一点红的事还需要楚留香出力。
楚留香追问道：“什么事情能让你在乎至此。连左明珠借尸还魂的事也能引起你的注意。”
“中原一点红之前在的杀手组织因为对普通人出手，朝廷近期会清算。我有参与其中。”姬冰花既然说了就不做隐瞒。
以前李玉函用朝廷的走狗这五个字骂姬冰花是夸张了。但姬冰花跟朝廷的关系确实不如普通商人那般清白。说合作她没那么大脸面，勉强算是一点从属关系。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是瞎说。
楚留香没想到姬冰花会干这么大的事，涉及朝廷他也不好多说。“那个杀手组织我听说过。和这三家中的人有关系？”
“是。”姬冰花来这里就是防着借尸还魂的事影响杀手组织的事。
蝴蝶效应的意思就是很远地方有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造成这里的一场飓风。它看似荒唐，实则说明了微小变化对结局的影响，不容轻视。
在朝廷要对付杀手组织的时候，掷杯山庄闹出幺蛾子，自然得多留心。
姬冰花的坦诚让楚留香对她的感觉复杂，有欣喜有担忧有佩服有生气。好在杀手组织在江湖上名声也是毒瘤，抛开两人的关系楚留香也会去帮忙。“你是为了小尘和中原一点红。”
没有关于朝廷和江湖之类的争论，没有指责和防备。姬冰花心想楚留香能拥有那么多黑白两道的朋友，不是没理由。
姬冰花道：“嗯。”
楚留香突然笑道。“那我这个黑锅背的不冤。”
这话突兀又莫名其妙，姬冰花道：“黑锅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说出了一件姬冰花不知道的事。“你当时让戴独行给我带话，说你和中原一点红被杀手刺杀，我就注意到了这个杀手组织。我来到松江府当天就被杀手头领找上门。”
姬冰花没想到楚留香替她顶了缸，面沉如水。“你是不是受伤了？”头领的武功她很清楚，正面打楚留香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
不问不觉得，一问反而注意到伤处隐隐作痛。楚留香不愿姬冰花担心，转而笑问道：“你这么说是对我没信心？”
没有正面回答就是说确实受伤了，姬冰花不是傻子。她心有愧疚，虽然想楚留香帮中原一点红的忙，但没有想过让楚留香受伤。这时她才觉得楚留香也是人，不该因为一些主观情绪忽视这人的安全。
“我怀疑杀手组织的领头人是薛笑人。”楚留香又道。
姬冰花闻言皱起眉头。“我听说薛二爷心智如幼童。你为什么不怀疑薛衣人？”头领的剑法高超且能教出剑法高超的徒弟中原一点红，不应该是寂寂无名之辈。
“薛衣人的功夫和头领的功夫我都领教过。他们的剑招式有八成相似。”楚留香在施家庄遇到了薛衣人，两人交手他就知道薛衣人不是杀手组织的头领。“但习剑之人都有自己的剑道，薛衣人剑法豁达光明，快意恩仇。跟剑法狠辣已走入邪道的杀手组织头领不同。”
楚留香跟薛衣人居然已经打过了。姬冰花不再质疑楚留香的猜测，道：“你们怎么会打起来。”薛衣人若无缘无故对一个伤者出手，便算不得光明。
楚留香摸摸鼻子。“江湖人的切磋。”
姬冰花：“……”她怀疑江湖人脑子里装的不是江湖是浆糊。“头领找上你，说明他发现了有人在查他。但我们的人到松江府的时间远比你早。你刚到这里就被袭击，有蹊跷。”
并非不愿意认楚留香受伤与她有关。只是又想到事情背后可能有阴谋，应该让楚留香清楚。眼下他们身边有人步步为营的下着棋，要避免自己成为棋子。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楚留香心态向来良好，再复杂的谜题一点一点解总会解开，感慨两句就回到事情本身。“我明日要去薛家庄。”
“去薛家庄做什么。”
“洗冤。薛家庄的薛衣人的剑被人偷了。巧不巧正是薛衣人带我他的密室去看过他的剑之后第二天丢的。听说今天还有人刺杀薛衣人。”
姬冰花道：“一般人不会知道薛家密室，也不可能偷剑刺杀后来去自如，除非是如盗帅一般轻功极好。”
楚留香领会了话里的意思，这也正是薛衣人怀疑他的理由之一。
姬冰花手指触碰领口，道：“所以是有人利用头领杀你，然后头领又诬陷你盗剑刺杀，想败你人品让薛衣人杀你。”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几天楚留香倒霉了些。
楚留香没有生气依旧笑着，他将自己的情绪都转换成了动力，找出幕后真相。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姬冰花这种性格劝是劝不住，楚留香便提醒道：“可能会很危险。”薛衣人，杀手头领，哪个都不知道好惹的。
“躲不掉。”姬冰花清楚，可是新常平是个变数，楚留香的黑锅姬冰花怀疑就是他做的。她现在若是继续不闻不问，事情只会越来越脱离她的控制。
姬冰花在楚留香面前摊开手，她手多了一柄□□。“我虽不如你武功高强，可想杀我却不比杀你容易。”她身上的暗器药粉多的超乎想象。“没事。”
这声没事堪比绕指柔。平素冷淡的人偶尔温和起来还真让人容易受不住。楚留香掩饰般拿起□□比划。“这把□□是件好兵器。”小冰凌花像个百宝箱。
姬冰花道：“送给你。”
“上次是银制的小刀，这次是精钢所制的□□。”楚留香调侃道：“姬家主送人的东西都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符合我身份的只有银子和地。据我所知银子你不缺，地你也有。”楚留香有自己的田庄，收益每年约莫在五万两。姬冰花道：“只能送你些兵器，望你平安。”
楚留香握着□□笑了笑。“多谢。”这种放血的兵器不是他喜欢的，但小冰凌花的心意他收了。
两人一个大方送一个收起来不客气，之间看起来十分有默契。姬冰花道：“中原一点红的事还需要你帮个忙。”
楚留香收起笑容，道：“在沙漠中胡铁花欠中原一点红一个胳膊，又是我的朋友。他有危险并不需要说帮。”
“这就好。”姬冰花走近楚留香拉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退后一步抬头看着楚留香的眼睛。“如何？”
楚留香直起身诧异道：“只需要我做这些？”
姬冰花道：“嗯。”她让人办事，很少强人所难。若是开口便让人推拒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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