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名龛
燕知易浑不在意的连忙扶起二位鬼差，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二位鬼差实乃太过见外了，我既已身为灵鬼，自当担任其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不必道谢。”
白无常笑着说“话是这么说，但是灵鬼大人您的灵力修炼也不易，越是消耗便越晚才能修成渡劫，况且抓鬼消怨本就不是您的责任，若不是您愿意献舍出灵力帮我们分担净化怨气，那这乱世的几百万怨鬼还不知要起多少祸端才肯罢休。”
燕知易摆摆手“此言差矣，若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做此事，我只是顺应天意而为之，反观我何其有幸能得上天眷顾，让我得以用灵鬼之身停留世间数千年，而我既得了好，那就应当竭尽所能，为这世间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左西站出笑呵呵的说“好了好了，还是先忙正事再慢慢推让功劳吧。”
几只鬼纷纷相视一笑，黑白无常与燕知易相交几百年早已熟知燕知易的君子本性，他从不虚假谄媚奉承，也不会喜怒无常迁怒他人，他向来言行一致，温润如玉真君子，心性淡然又善良谦虚。
燕知易微微一笑，偏过身伸手一请，温和的说“有劳二位鬼差了。”
黑白无常眼带笑意点点头，白无常手拿乾坤袋，黑无常手持勾魂索，两鬼左右推门而入，紧接着无风门自锁。
燕知易与左西和上北均在外等候，自二位鬼差进屋后，屋内的黄符拼命晃荡，响起沙沙纸张摩擦的声音，黑无常把勾魂索往空中一甩，勾魂索立刻红光缠绕，盘桓半空中，所有黄符都战战兢兢，纸张颤抖。
只见白无常把乾坤袋往空中一抛，瞬间手起掐诀，口里念着聚鬼咒，紧接着喝道“收！”那乾坤袋陡然变大，如盆巨口大张，袋内仿佛有吸盘一样，巨大吸力引起了飓风，瞬间墙上所有的黄符都抖落空中，乾坤袋再把飘落的黄符通通吸入。
也有趁机逃出黄符的怨鬼煞气，一个个哀嚎着争先恐后的往门口跑，黑无常左手起势默念咒语驱动拘魂锁，那些怨鬼还未摸到木门，就被拘魂锁缠绕成圈，黑无常再一甩拘魂锁，一群怨鬼统统被往乾坤袋里一扔，陡然就消失在袋内。
两位鬼差默契十足的收鬼，一个时辰后，屋内原本密密麻麻的黄符均已收纳，黑白无常二鬼再次检查屋内四周，并无遗漏后才打开门走出来，燕知易上前微微俯身拱手道谢“麻烦二位鬼差了。”
黑白无常连连躬身“灵鬼大人不必客气，此乃我们二鬼分内之事，不道谢不道谢。”
燕知易笑笑的伸出双手，说“还请二位帮我把整个带走。”他摊开手掌，掌心上正是那四分五裂的瑞玉圭鬼的本体。
黑白无常一看，当即又躬身拱手道谢，黑无常十分诚恳的说“真是多谢灵鬼大人了，若这圭鬼再晚收片刻，那后果不可估量，到时候我与老谢定少不了一番处罚过失。”
燕知易微微一笑，“不道谢，我只是顺手的。”黑白无常连连拱手。
等黑白无常拿过碎玉后，燕知易就开口对左西上北说“左西，上北，你们帮我送送二位鬼差。”
左西跟上北都点点头，然后客客气气的送黑白无常出门去。
燕知易一直目送黑白无常不见身影后才转身走进冥室，他进去后直直盘腿坐在蒲团上，眼神专注的看着龛前那个木制无名的牌位。
这是他从阎王爷那里讨来的上任灵鬼残念，上任灵鬼因渡劫失败，故三魂七魄残灭至只剩一缕幽魂，他供养了数年，这缕幽魂总算恢复了些许意识了。
还记得那缕幽魂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对他说“灵鬼小友安好，我原以为自己已然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了，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我还能有此造化，因为有你的供奉，我或许还能有去投胎转世的机会，阁下大恩大德在下感恩不尽，作为回报，我可以偶尔指点你修炼渡劫，如何？”
当时燕知易是这样回的“多谢前辈，在下燕知易，即使您没有指点我，我也定会好好供奉您的，反正于我只是举手之劳，您不必言谢。”
那残魂道“万般皆造化，我们水到渠成就是了。那就有劳小友帮我设立一个无名牌位，让我好附身其中，对了，一定要乌沉木，哦，我还要燃香，要乌沉香，在下多谢小友了。”
燕知易点点头应承了下来，那时的他已经修炼至现在这幅模样了，虽然并不完全算是实体，但是也能让旁人触碰得到，只是使用这身体还有诸多禁忌，禁忌以后再细细道来。
总而言之，就连那缕残魂都说燕知易是个比他更有造化的灵鬼，得遇机缘修炼至此，也算是头个定能修成仙的灵鬼了。
而后，燕知易就随意选在塑方城里安置了一个别院，又建起冥室，后来还收下了左西跟上北。
此时，燕知易往龛前边上的木架上拿出三根乌沉香点燃，然后插入小炉鼎中，他温润开口道“前辈，我最近夜观天象，意象不太好，恐怕世间又将出祸端，所以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了，对了，我这次遇见了一个天眼女娃娃，人倒也机灵，与我也算有缘。只是她的天眼实在让我担忧，只怕她不小心被厉鬼夺去双眼，那将免不了一番恶战，严重的话或许还会生灵涂炭，祸乱四起。”
无名牌位颤了颤，隐隐透着红光，三秒后竞从中传出戏谑声来“哟，这是担心女娃娃，还是担心厉鬼生祸啊？我看你不会要渡劫了吧？唔…应该不会，按道理来说不会那么快渡劫的…只是…”
燕知易皱眉说“自然是担心她的安全，当然，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担心，自古以来，只要天眼现世，那世间就会必起祸端。还有，我快要渡劫了吗？黑白无常倒是有跟我说起过…”
无名牌位颤了颤，“哦？那两个小鬼头说了什么？”
“他们说我要渡情劫。”
“哟，这劫可不好渡了，我当年渡恨劫，结果执念太深，所以失败了。不过我听人说，情劫可是最最难渡的了，哎，我也爱莫能助，你好自为之吧。”那无名牌位红光消退。
燕知易也有点惆怅，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开口说“前辈，渡劫的事且看造化吧，我最近可能要出门，时日不定，所以我会让左西每日前来供奉您的。您若有急事，也可让上北传音简与我。”
无名牌位跳脚似的叫“哎我去，你一个小鬼头就别老是操心什么苍生乱世了，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修你的道去吧，早点修满早点渡劫成仙不好吗？非要三天两头往外跑，时不时还要消耗灵力为地府阎罗王那个老奸巨猾的大鬼头收服怨鬼，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燕知易不好与它反驳，他只好捏捏眉间鼻梁，轻轻叹了一口气，索性放弃再三解释了。独留无名牌位气呼呼的翻面倒地。
燕知易好脾气的把它扶起放好后就出门离去了。
看着燕知易离去，房间里的无名牌位轻声呢喃道“最是人间留不住的即为情，哎，劫成谈何容易…”
次日，燕知易早早就在前厅等着张灵绫，张灵绫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就睡得死沉死沉的，睡得她腰酸背痛脖子疼，她一边往前厅走，一边左右扭动脖子，伸展四肢。
直至听见骨头哔哩吧啦的响声后，才又歪着个头打了个哈欠，眼睛还带着点湿气，雾蒙蒙的对燕知易说“燕兄，你怎么这么早起？哦我忘了，你是灵鬼，不用睡觉的。”她又往他身旁两边看了看，问“怎么不见左西跟上北？”
燕知易看着她那呆萌呆萌刚睡醒的样子有点可爱，他眼睛微微弯了一下后又恢复至如常，温润且疏离的说“听说有两个州同时起了瘟疫，我让他们两个先去探探风，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灵绫点点头，因为左西跟上北都用了缩地术吧，她又担心的问“有两个州吗？我听之前的色鬼跟客栈店小二都只说了戴州，那另一个州是？”
燕知易微蹙眉“应该是与戴州相距不远的虢州。”
张灵绫听言当即皱起眉头，这两个州居中内地，不利于通风驱散疫因，万一没有及时稳住疫情的话…情况不容乐观，她立即开口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去戴州。”
燕知易看着她说“这是瘟疫，我是鬼身当然无所畏惧自要前往，可是你只是一介凡人，即便你有天眼还有道术傍身，那你也不是大夫，你没有办法对付瘟疫。万一你被传染了…”
张灵绫很冷静的看着他说“燕兄，你不必担心我，我并不是鲁莽冲动的人，我更不会随意任性涉险，我敢去那是因为我确信我有自保能力，而且这疫情陡然爆发，传播速度之快，恐怕就连御医都没那么快能研出解药，所以我担心时间越长，百姓们不仅面临瘟疫的威胁，更糟糕的是鬼祟趁机壮大…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
燕知易无奈道“腿长在你身上，你非要去的话我也拦不住，不若你先告诉我你敢去的底气是什么？”
张灵绫登时就粲然一笑，从腰带上解开一个小小的丑不拉叽的香囊，她拿起来，嘴里还自带背景音“噔噔蹬蹬，就是这个啦！我们道家古方‘避瘟散’，传说中的三和清风药香囊。”她冲着燕知易晃了晃那个丑不拉几的小包囊，说它是香囊也太丢香囊的脸了。
但是燕知易极其君子风度，他温润的问“哦？道家竟还有此等避瘟良方？张姑娘，可否让我一看？”
张灵绫点点头就把小布囊递给他。
燕知易拿近鼻子轻嗅了一下，味道还行，挺提神醒脑的，然后他再解开看了一下，里面有苍术、高良姜、佩兰、荆芥等中草药，燕知易看了看，确实有一丢丢避瘟的效果，但是指望这个小布囊就想要做到避瘟的话恐怕不太行。
他微微蹙眉对张灵绫说“张姑娘，你这个香囊的气味的确有一点避瘟的作用，但是完全靠这个就想去戴州的话，恐怕你大概率还是会染上瘟疫。这样的话，你还要去吗？”
张灵绫低头咬了一下唇，然后抬头看他，黑白的眼睛闪了闪，她说“我还是想去，没有人能一世安稳的，就算我留在这里，万一那些逃瘟过来的难民身上还有传染源的话，到时候谁知道哪里才是绝对安全的呢，而且我去的话，说不定也能发挥一点作用，起码我有道术在身，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来说，他们的确能救死扶伤，但我也可以驱除鬼祟啊。”
燕知易心里对她的好感又悄悄增加了一点，他笑了笑温和的说“你去意已决，我只好奉陪到底。我想尽快出发，下午可以吗？”
张灵绫咧嘴一笑“别磨蹭到下午了，我们等左西上北它们回来的时候就走。”
燕知易摇摇头说“它们两个不去，它们需要留在这里。”
张灵绫点点头，“那我们等它们回来后就走吧。”
燕知易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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