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台戏2
青棠终于可以去睡觉了,因为高老婆婆要和崔氏谈谈心。希望高老婆婆的话真能顶上用,临闭眼的那刻青棠还在想。睡啊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青棠被说话声吵醒,听着声音极远还带有那轰鸣之音。
难不成高老婆婆还再和崔氏谈心?青棠从床上爬起来,凝神片刻再睁眼,听出与高老婆婆对话的不是崔氏,是高老婆婆刚从县学走路回来的儿子,是来自家向姐姐青怡提亲的秀才!那秀才对他娘高老婆婆说他考虑了一天,不想和自家结亲了,他觉得姐姐青怡配不上他!
青棠一咕噜下床,想出门去看看那高秀才到底是怎样高洁人物,竟敢说姐姐青怡配不上他!脚步堪堪迈到门边,她听到高老婆婆追问‘人们都说那徐家大小姐温良娴静,秉性高洁,你从哪里打听来说人家配不上你的’。这也正是青棠想知道的,她顿住脚步,靠到门边凝神倾听。然后青棠呆立当场。高秀才说他昨日去黑堡村找好友讨教学问,正碰到徐家小姑娘与人私奔。
灶厨间,高老婆婆兀自不信。徐家大姑娘可是她托人千打听万旁听寻来的人,她怎么可能有与人私奔的妹妹呢?想着,她再问一次:“你真看见了,那与人私奔的真是徐家小姑娘?”顿一下又自答道:“绝对是你认错人了!你都是在城里县学读书甚少出门,徐家小姑娘也是不常在家,即便现在徐家小姑娘站你眼前,你都是不认得的。对,你认错人了!”
“娘!”高秀才很是愤懑,再不掩饰直接说:“我是不认得徐家小姑娘,但她们白塘村的姑娘是认得她的。她们给我说小姑娘想来看看咱们家,可是迷路走到黑堡村去了。我想咱家就这情况,人家想看就让人家看呗。我就想给她指路。所以我顺着白塘村姑娘的指引,看到了迷路到黑堡村的徐家小姑娘。我看到她骂男人风流无德,我看到男人提着一鸡俩兔追她,我看到还有一个女人痴痴望着他们!娘,这次我说清楚了吧!”
高老婆婆点头,好像是都说清楚了。只转念一想又不对,儿子不说去找好友讨教学问吗,怎么会认识白塘村的姑娘?她问出口。
高秀才想拿头撞墙,现在说的是徐家小姑娘,他娘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有心不答,可老娘眼睛盯得紧,想想,他放低声音说:“我那好友定的也是白塘村的姑娘,昨天那姑娘过来看他。”
高老婆婆面现黯然,思索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便寻个体面理由推了和徐家的提亲吧。”
门内,青棠脑里一片空白,她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就算是她与人私奔,关自己姐姐什么事?高家要娶的又不是自己!呆呆坐回床上,青棠了无睡意。姐姐青怡那般中意这高秀才,可亲事却让她给搅黄了。她连自己都嫁不出去,又去哪里给姐姐找个中意的秀才来嫁啊?
叩叩敲门声响,青棠不应声。敲门声又响,青棠稳稳情绪问谁啊,然后崔氏接话,青棠不动。敲门声还响,青棠这才起身开门。
崔氏站门外,巧笑倩兮:“我说那高老婆子对你怎么那么好,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青棠冷脸,看来崔氏也听到高老婆婆和高秀才的退亲对话了。一伸手将崔氏扯进屋利落关门之后,她才冷声问:“那高秀才看见你了?”顿一下肯定加一句:“你和那秀才没对上面儿。”
崔氏被青棠的这一问一自答弄得十分尴尬。她现在的身份并不光彩,能不见人,她都尽量避着;再听的高秀才在黑堡村有好友,她哪里敢在高秀才面前露脸。
这时青棠略缓和了语气,问:“你大晚上来找我,想干嘛?”
“我能干嘛。高老婆子儿子回来,她急着给他做饭,便拿出几个苹果出来让我吃。我想着我不能吃独食啊,就顺便给你带了两个过来。”崔氏说着,放青棠桌上两个红艳艳苹果。
“那苹果送完了,你可以走了。”青棠赶人。
“别啊妹妹,你也跟我说说你私奔的事,你是怎么勾搭……”崔氏肆无忌惮说,然后一把闪亮匕首搁在了她颈间,耳边是森森冷意的‘别惹我’。崔氏吞吞口水,强撑一口气再次说一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没想到那匕首竟真的压进自己肉里,青棠还真不惧手上沾血?!崔氏不敢再赌,连连求饶。
高老婆婆是个刻板且讲求公平的人,她觉得让崔氏吃了苹果,那就没道理不给青棠吃。回自己屋看看果盘里三个红艳艳苹果,再看看瓷碗里码放的整整齐齐去皮苹果块,她端了瓷碗出屋往青棠睡觉的西厢走。刚刚似乎瞧见崔氏进了青棠房间,想来青棠真睡得日夜颠倒了。这时给她送苹果,整好让她吃着打发时间。
只推门进屋,高老婆婆先看到桌上两个红艳艳苹果,想必是崔氏拿来的。再看看手里苹果块,她犹豫了。崔氏和青棠再有矛盾,相较与她这个老婆子来说,人家还是亲近。看看,一个人吃了苹果也不忘给另一个拿。
且她能感觉到青棠的懒、娇,却更能感受到崔氏吹毛求疵的爱洁。怎么说青棠也是年轻姑娘家,想必也是爱干净的。这苹果块虽不是她削切的,但由她的手端来,难免让人认为是她削切的。再顺便联想到她经常抓土摸灰的手,怕是再白净的苹果块,青棠都不想把它吃进口。再想想,她转身要出门。
青棠看见高老婆婆端苹果块进门,也是颇纠结。就因为看到她貌似和人私奔,他们便问也不问自家,单方面决定断了与自家的提亲。可是,霍清端把崔氏、自己放在这儿,这半天下来,高老婆婆该是知道她们与霍清端并不是夫妻,说起来名声照样不好听啊?她怎么就不嫌弃她们不赶她们走?一样的事情,他们凭什么要两样对待?
只这些青棠问不出口,她也不能问出口。霍清端说让她在这儿住上两日,他去将和她同行的事抹下去。这种时候她非但不能问出口,还要和高老婆婆说笑如常,千万不能让高老婆婆察觉她就是徐家小姑娘。
这一刻青棠真心希望霍清端不是骗子,他说出口的话真能兑现。只有那样,姐姐青怡和高秀才的亲事才有说下去的可能。迈步上前,青棠拉住将要转身的高老婆婆,接过她手中装有苹果块的瓷碗,浅笑着说:“婆婆和我一起吃吧。”
这要搁以前,高老婆婆是很愿意同人坐下边吃边聊的。只现在,刚刚听过儿子说自家和徐家的亲事不可能成之后,这心里着实不好受。儿子已然考上秀才,要不是被她这个病弱的老婆子拖累,也不至于娶不到城里家世好品貌佳的好姑娘。
认清现实把娶媳条件放低,本以为能娶回来个千好万好的乡野姑娘,没想到徐家家风竟那般不堪。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儿子娶媳的标准还要降低?高老婆婆烦,她不想在客人面前露出端倪,直接出口谢绝了青棠的相邀。
青棠端着瓷碗,看着高老婆婆出门,很不是滋味。可一听到有人叫娘,她立时警觉起来,上前两步便将门紧紧关上顺便上了门栓。千万千不能让高秀才看见自己,否则……青棠不敢想象高老婆婆知道自己是谁后,那张纹路纵横的脸该是什么表情。
迷茫端着瓷碗坐到桌前,青棠看看那两个红艳艳苹果,再看看苹果块,起身洗过手又坐回桌前一边吃苹果块一边发愁:霍清端到底是不是骗子?他说能把和她同行的事抹下去,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她现在不是早上那种又累又饿又困的状态,若是趁人不备偷溜出门,应该是能安全到家的。只是到了家,她怎么解释在黑堡村高秀才看到自己的事?怎么面对姐姐青怡?
左思右想没主意,一瓷碗的苹果块却吃光了。青棠保持半伸手的姿势良久,终是咬牙决定现在就回家。霍清端是不是骗子、能不能把事抹平已经不重要了,他能做到最好。
若做不到,他给的那块玉佩典当了怎么也值百两银子吧。普通的农户人家一年下来也不见得能存下十两银,百来两银子全给了姐姐作添妆,希望能多少弥补因自己让她错过高家亲事的遗憾。
想定就做,青棠起身到门边屏息听过外头没动静后,伸手撤掉门栓,开门迈步再转身关门,然后准备走。就在这时黑暗中亮起一道光,紧随其来的是一男音清亮断喝:“宵小匪贼也敢偷到我家来,不要命了?”
青棠心里惊惶,高秀才怎么也出来了?一边心里想着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一边掩脸向门压着嗓子斥一句:“贼喊捉贼!婆婆家没有男儿,你到底是谁?”
高秀才愣了愣,看看西厢门前纤柔女子身形,脸立时红了大半。垂眼想想立刻了然,他赶紧解释:“我是这家儿子,白日里去县学读书到得晚上才能回返,是以不曾相见。”
没人回应,只听门扇开关、轻柔脚步之声,高秀才再抬头,西厢房门前已无人,想来是回屋去了。怎么会这样呢?高秀才颇懊恼。一进家门娘亲高老婆婆就告诉他家里有两位女客借宿,叮嘱他夜里起夜要先听听动静,别匆忙出去冲撞了人家女客。
他谨记在心,严格遵守,出门前也先听过动静,确定院里无人这才开门。没想到还是冲撞了客人,还把人家当贼。徐家的事出来,他看谁都不自觉地往坏里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
佯装回屋其实躲在廊柱后的青棠听着高秀才叹气,听着他脚步声,听着他开门关门进屋。又等了近一盏茶时间,确定不可能再有人突然出来,这才从廊柱后出来沿着墙角往大门走。
听得院里全无动静,崔氏这才慢慢走回床边。她看到高老婆子端着苹果块给青棠送去,她看着青棠接过。有她给的两个红苹果在,她十分肯定青棠会吃高老婆子给的苹果块。
只是现在还不到药效发作头疼欲裂发疯发狂的时候,青棠却走了,想来是十分忌讳那高秀才。唉,早知高家和徐家的事,早知青棠不用自己轰就自己能走,她就不给她下药了。
是夜,孟贺岭带着两个属下守在双树村外吃肉喝酒。他这是尽忠职守巡逻呢?那个,巡逻,是真的,就是不怎么尽忠职守而已。到现在,霍清端、端木两人,到底谁是皇子,孟贺岭还是没能弄清。但是直隶总督张易恒他是知道并认识的。人家现在在黑堡村,所以以黑堡村为中心五里以内的地界,都要布兵巡逻。
本来呢,孟贺岭是想把自己弄到白塘村去巡逻。趁着把徐大老爷从土匪手里‘救’下来并护送回家的情义,他想着把自己和徐家大姑娘的事再提一提。可没想到分派下来的是让他守离白塘村有八百里的一个破村子!
孟贺岭哪里肯,脑子一转便和守双树村的兵将换过巡逻地界。亲近不了徐家,那就坏了和大姑娘结亲的高家!至于怎么坏?嘿嘿嘿,麦子不是熟了要收了么,这靠‘丰年祭’捞钱的牛鬼蛇神,是时候出来了!
只是孟贺岭没料到他会看到独自在外闲逛的徐家小姑娘青棠,他不是让霍清端跟着她吗?她怎么会独个从双树村出来?孟贺岭的脸阴沉似锅底,大步上前就要去抓青棠。却不想青棠滑溜似鱼,甫第一眼两人视线对上,就扭身偏了个方向跑。
这未来小姨子怎么就这么难缠?孟贺岭极为不悦,快速对两个属下交待句‘不管是谁出来,就说总督下的命令,天黑之后一律不许出入’后寻着青棠背影追。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决意要娶徐家大姑娘,孟贺岭才不会让霍清端追着青棠跑。手下兵丁哪个不是在山岭沟林里跑熟的,哪个不能带霍清端出密林。
但是不那样做,有哪个兵丁肯舍命为个村姑挡土匪?毕竟给他们的命令是保护霍清端。如果不是决意娶徐家大姑娘,孟贺岭又哪里需要暂离值守追着青棠跑。他孟贺岭能利用丰年祭的牛鬼蛇神,却是惹不起的。若青棠撞到他们手里,那徐家给出的金银不能让他们满意的话,青棠就等着被活祭吧!追出近半里地,孟贺岭见还追不上青棠,气急败坏喊出心里所想。
青棠慢慢停住脚步,转身回看孟贺岭。月夜之下看不清孟贺岭神情,但死在霍清端身后的兵丁,青棠是看得到的。‘丰年祭’的可怕,青棠也是从小听到大的,麦熟前后未嫁女子绝不能独个出门。
“走,跟着我走,我送你回家。”孟贺岭刻意将他粗噶声音放柔,这下子青棠该听他的了吧。却不想青棠干巴巴回他一句‘你跟着我走,我走的就是回家的路’,噎得孟贺岭这个气不顺。怪不得村里大婶大妈都说徐家小姑娘不是良配,这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挑战你做男人的威严。
青棠走在前,孟贺岭坠在后行走百米之后,青棠开口问:“在茶寮,你为什么要骗我?”
说到这个,孟贺岭只有苦笑。他想娶徐家大姑娘,可徐家只是推脱,村里更是传出徐家和双树村高家结亲的话来,他能不着急吗?可干着急不是办法,正路走不通那就邪路发展呗。
他买了一对吉祥娃娃,在男娃娃背后写上徐,女娃娃背后写下孟,然后挑个吉祥宝地埋下。本来他是想着等送完霍清端,再寻个由头引导着白塘村的村民们发现那对吉祥娃娃,再然后自然而然的就该是‘天作之合’,没高家什么事了。
可那日护送霍清端出村,看到徐大老爷和青棠也是外出打扮,孟贺岭关心则乱。他以为徐家和高家定好了亲事,徐大老爷又要远游。这怎么行,他老大不小的了,哪里还能等徐大老爷远游回来?
择日不如撞日,当下他就决定将徐家人引到埋娃娃的地方去。哪里想到那吉祥宝地那般抢手,土匪的前哨也相中了那里!不过青棠即是没有发现那对娃娃,那就继续埋着。怎么着在徐大老爷再次出门远游前,他孟贺岭得叫它们见了天日。至于青棠问为什么骗她,胡乱说个理由搪塞过去得了呗。
孟贺岭搪塞自己,青棠不是听不出来。可听出来又能如何,嘴巴长在别人脸上,青棠能如何。反正开口问那一句只是看孟贺岭会不会同她说私人话题。即是能答,她自可以接着问她在乎的那个问题。再想想,青棠咬牙问出:“你是城里千户,想和你结亲的人家就算不多,那也少不到哪去吧。你为什么就非要娶我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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