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陌璇还来不及为如何向西墨皇族提出正式合作操心，妲萤比想象中的更快折返。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白色杯子，杯子外表瞧着似乎凹凸不平，但以修者的眼力来看，这分明是一个个缩小版的阵纹，能将阵法依附于器物之上，还是这般小巧的物件，难度堪称是难上加难。
力道大了不合适、力道小了也不合适。
能做出这杯子的阵法师，定然不是凡俗之辈，有这样的手艺在，陌璇相信即使在上界也一样能吃得开。
妲萤抬手算是打了声招呼，随即垂眸落在手中的杯盏上。
此物名为“前尘杯”，用途重在装载，而非供人饮水，它能将目标的情感和记忆尽数复制，保存在自己体内，而这样的复制没有任何的副作用，也不会影响到目标本身，只是有一个弊端。
一旦放入了新的东西，那么前尘杯便会自我封闭，直到万年之后才会再度解禁，除此之外再无他用。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即使它有着再精致不过的工艺，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细节全都在彰显着制作者手艺的高超，但在上界评选的宝物排行中依然排不到前头去，甚至还要因为这用处不够实用落不少名次。
不过妲萤谈不上多么在意，这物件当初被打造出来，本就是她最后残存的心慈手软而已，现如今她早就不需要了，倒不如让给陌璇。
“来，试试看将你的神识探入‘前尘’里头。”她将杯子往边上的桌案上一摆，让陌璇能够更好地施为。
陌璇试着往里一伸，就见一阵灼热的触感攀上神经末梢，一瞬间她几乎快要难以呼吸，可这样的难耐持续的也不过只有短暂的数息而已，等她再回过神来，想要说明自己方才的感受时，便发现那一阵忽地发生的不适早早地就消失不见。
“超载了？”妲萤难得地一愣，作为器主，她再明白不过前尘杯的状态，可这样的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里头似乎，容不下陌璇的全部感情，只靠复制出来的前边的那一部分就足够填满整个内里。
倒不如说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而且放在她的目的跟前，这样的结果也无法让人轻易接受。
这是唯一一个或许能够在陌璇择定这条路后稍稍弥补的法子，在此之外，即使是身为这条道的开拓者的她也无法想到，难道就得是命里注定，陌璇得为这样的选择付出部分代价？
“前辈？”她静默沉思的状态持续了太久，勾起了陌璇的疑虑。
“没什么，最近可有翻阅那本功法？”妲萤微微一顿，“我生长在上界，生来是出窍期，上界之人寻道的时候也与下界不是一个标准，是以只怕没法教你太多，但金丹期是确定自己的道的入门修为，等你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选择闭关冲刺金丹，届时我会为你护法。”
“还有一点，成就金丹时难免要经历问心之劫，你若是要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换作其他人，妲萤可能在对方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后就将之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了，唯有陌璇这样身上有正面品质的孩子，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不必等准备好，现在即可。”陌璇端正坐着，是一副全然镇定的神情，类似的问题她早已思考过无数遍，这时不会给出第二种答案。
“好，那你去吧，这期间，西墨皇城若是起了妖乱，我会出手。”妲萤见着陌璇眼神微微露出忧色，摆手笑道，“和我客气什么，我和苏嘉白不同，多做了些事，筹码多了、顾忌也少了，一回两回的倒也不怕。”
陌璇眼神微动，似是有水光闪过，起身跪地，俯首向妲萤行了一个大礼：“前辈之恩，陌璇只怕无法报答。”
“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挺新奇的体验吧。”妲萤重重叹一口气。
行走下界以来，她接触过的下界修者、凡人乃至妖魔数不胜数，在陌璇之前，被不止一个故事打动过，出手相助更是常有的事，但那都是在他们的生命中成为一道关键的助益，托着他们能够不断往前继续走下去。
而不是像这次……她像是在亲眼见证着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了大义赴死。
比起她的无情道，也许陌璇更适合去修大义相关的道，眼下正好还是个现成的证道的机会呢，可惜这般的好处，她是一点儿也享受不到。
“那我先去做准备了。”陌璇又是行了一礼，退出自己的房间。
顿悟这东西来得突然，修者们有的可能睡一觉顿悟了，有的可能吃了顿好的顿悟了，是以即使是在外的驻地，门派内也会优先考虑设立专门应对这一突发状况的洞府。
陌璇边走，边梳理着近来的事。
妖乱为祸这么多年，针对各个仙门的案例极少不说，在凡人当中也常常是喜欢挑寻常人类下手，但柯景焕这样的角色，可从来不能被算作是什么寻常人。
一旦他死了，西墨人族这边基本上就算是废掉了半条线，纵使她还能通过别的办法再与他们搭上线，可如今的西墨是幼主在位，一旦柯景焕退了，再上来的可不知道会是什么魑魅魍魉。
袭击目标类型这般突兀地改变，或许昭示着妖乱下一步的进化会朝向着更为困难的方向，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一直以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全是偏向防守风格的行动，就是因为两方之间天生的差距，让他们这边举步维艰。
无情道功法……在读通之后其实也并不晦涩难懂，实施起来没什么困难的地方。
对她来说，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走上这条道。
凡是修道——指的当然不是剑修、佛修、法修等等手段凭依的分类，而是自己真正有所感悟、认可并追求的道心，是要为之付出一切去追求、不惜神魂俱陨也要守护住的信念。
陌璇还记得这句宗门大课上老师提到的话，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凉薄寡情的人，显然妲萤也不是，所以至少性格一定不会是破解问题的最优解。
更何况，提起这功法，除去她之外知道存在的妲萤和苏嘉白二人全都理所当然似的认为她可以走这条路子，这更是佐证这一点的关键之处。
“你果然适合修习这门功法……”
“陌璇，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念过我的好？”
已经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响起，陌璇按在书页上的拇指一顿，指尖因着力道的压迫开始慢慢泛白。
赶苏嘉白走的那天，她着实不乐意再去回忆。
对或不对另说，至少，她从小自外界获取到的各类信息告诉她，不要轻易去伤别人的心，陌璇也一直以此为宗旨，到苏嘉白那回还是她第一次，在旁人没做什么错事的情况下说那样的话，心中自然有些耿耿于怀。
不过现在仔细想来，那时候，她的心境，确实随着话语的逐渐递进逐渐偏向了与苏嘉白截然相反的另一端。
尽管哪边对她来说都是非常重要、无可替代的，但不论是谁也怕比较，比较之下，总要分出个高下，处在下的一方，难免会伤心。
这无疑是违背她本心的做法，但有着一层天然的、更重要的理由，让她不得不去这么做。
非得要进行权衡、进行取舍的时候，她一向能下得去手。
陌璇以灵力解开面前这座假山上的封印，听说当时的设计者废了不少心思，最终还是决定花上大价钱设置出一个独立的传送阵，将这里的洞府单独辟到另一处空间内。
修炼时出什么意外都不好说，这里虽地处偏僻，但到底是西墨皇城的位置，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修者的凡人众多。
如今此界流传着的各类阵法都是一个“保存”完好的状态，主要为各大宗门所占据，没有听说有哪位阵法师还存于这世上，但至少这说明，阵法一道，曾经也有在这里流传过，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凋零了。
应当不是因为有上界修士到这里来过然后又走了，她听苏嘉白提过，上界的修士大多有辨识、破除阵法的能力，但阵法师的数量依旧偏少，即使是他，也一样不擅此道，不过是下界的阵法还为难不到他罢了。
不论如何，只希望不要是和算道一样的原因才好。
她盘腿坐下，闭目，能注意到自己的状态在慢慢地稳定下来。
先要做的，是冲击金丹期，等到了那个修为之后，自然而然地，也许就能选择入道了。
妲萤坐在清韵派据点屋顶，视线不过随意往下一扫，就见门口似乎有了不小的动静，她仔细一听，发现居然是先前妖乱以至于有什么被救了的受害者前来拜访？
倒是挺稀罕的，她大致了解过，能从一旦遇上妖乱，可以从它手底下跑路的人，大都需要非凡的气运，这受害者又是个什么有意思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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