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道人与龙龟

道人温和轻笑，奚孟修身周笼罩的无形力量散去。
  “道友，你吓着阿元了。”
  嗓音柔和，语气恬淡中隐隐有几分复杂。
  态度和善，气度温润！玄罗道境感应中也没有任何敌意、恶意。
  但语言是真的听不懂，断葛说的是对的！
  奚孟修松手，将原本扣起的石子交回左手中，左手将掌中一把黄豆大小的石子揣进兜里。然后看了白珥一眼：大哥，翻译啊！
  白珥愣了一下：我的“聆听”没有翻译功能啊！
  “这位前辈大概是在向你问好，然后应该是说那头龙龟没有恶意...  ...其实我也听不大懂，但是没有恶意我是可以确认的！”
  白珥支吾了两句，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老伙计苍眸。
  苍眸上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你看我干什么，我的“凝视”也看不穿具体的语言意思啊！
  “对，这位前辈应该是表达他们没有恶意的意思！”
  苍眸说话间不经意看了道人与龙龟一眼，谁料龙龟竟冲他呲了一下牙...  ...这，确认是没有恶意？
  道人轻笑了一下，手上的九节符杖顿在龟背上的地方颤了一下，龙龟唔叫一声，合拢了嘴，也收齐了利齿，然后巨足一收，整个趴在地上。等于是收拢爪牙，没有攻击意图的意思？
  道人目光移动，看向断葛，温和的嗓音响起。
  “这位剑者，我其实还是能听懂当前的言语习惯的。我这千年沉睡中，元神偶能出行，近百年间多次离体观察世间风物，是以当是交流无碍的。”
  道人转换了语言发音，就是不太熟练，显得腔调颇为怪异。
  “此间我应当稽首，多谢剑者为大贤良师执言，感激不尽矣，然则此身未返纯阳，礼数不全，敢请海涵。”
  断葛脸色发红，他先前可是说了好一通的。对道人抱拳道：
  “前辈过誉了，晚辈不敢当。”
  道人又笑道：
  “阿元因我困于此地千年，灵智不长，又因与我气息连通，因我动神欲醒，方才欣喜嬉闹，以至于冲撞了剑者，我当向你致歉。”
  断葛面皮愈加发红，连道“不敢当，无碍的”。
  断葛最先受到龙龟的招呼被撞飞，原来是因为他真的凭语言嘴炮唤醒了道人，灵宠龙龟感受主人要清醒了，以为是断葛的功劳，所以想与他亲近玩闹，却不知千年入定苦修，自己强大到了玩耍也会让人受伤的地步。
  白珥苍眸两人天赋奇特，都有一定的识人心的能力，轻易理解了道人的意思，却又产生了疑惑，那为什么整场战斗（？）下来，似乎苍眸更被针对呢？被撞飞次数最多的就是他了，甚至先前的“战斗”（玩闹）中，龙龟还老喜欢用屁股对着他，甩尾巴打飞他。
  众人在思索一番，大概理解后，也产生了同样的好奇。
  道人似乎注意到众人的疑惑，却并未回答，目光投向奚孟修。
  奚孟修观察许久，发现原来道人说话时嘴都没动，看似微笑和煦，其实全是语言态度和眼神里表现出来的，甚至道人大部分活动都只是眼神在动，唯一有几次轻微的动作也只是手上的九节符杖颤动！
  所以，道人说他“此身未返纯阳”，是指身体没有完全恢复？
  奚孟修宅家的两年，粗略的学习了些道家文化。道家所谓的纯阳，接近于中医理论里的阳气，是指天地自然之间的正面能量，使身体处于健康状态，能正常代谢和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
  再结合道人所说“元神离体出行”、“身体未返纯阳”和“气息连通”，加之先前在破惘视觉下见道人与龙龟达成周天循环，奚孟修推测道人因为变故或伤患垂死，被龙龟以自身浓厚的气血滋养救命，就是不知道人身上的紫气是什么，竟然促使二者达成周天存活了这千多年，还没有衰朽。
  恍然间，见道人目光投过来，思索回忆着反应过来，虽不知道人为何要把问题转给自己，但还是猜测道：
  “两位是同时观测，但天赋不同，聆听是被动，凝视则是主动，注视是有力量的。龙龟当时的状态特殊，不能动，加之又心性不全，可能以为是挑衅吧...  ...”
  道人目露赞许，像是在点头陈赞说“不错不错”。
  这道人怎么这态度？
  一旁龙龟伸着脖子去看自己腿上的伤痕，看着红一块黑一块的，比较严重的似乎是断葛那带着火气的剑芒留下的，能看到渗出了血珠，还有就是被苍眸用高温灼烧留下的黑色印记。
  可能对于龙龟来说这些伤就像是常人的普通磕碰擦伤，甚至夸张的说只相当于被蚊子咬了，但是罩不住它会疼啊。龙龟低沉吽叫两声，吐出口水在这两处貌似严重的伤口上，口水缓缓结成冰渣。
  似乎处理完了伤口，龙龟先是扭头看看道人唔叫两声，然后闭上眼脖子一缩，只留蛟龙状的头部在龟壳外，似乎是要打盹了。打盹前前还特意看着奚孟修低哼了两声。
  奚孟修瞅瞅龙龟那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又瞧着道人眼中露出复杂惋惜，有些怀疑这二者的状态。然后把目光投向白珥：它说什么？

  白珥瞄了道人一下，似乎是想说：你倒是问它的主人啊。
  见道人似乎陷入某种情绪，白珥轻声道：“它可能在说，困了，不要打扰我休息。”
  这么强大的龙龟，打闹一小会儿就困了  ？
  “阿元，是吧？”
  龙龟睁眼看了奚孟修一下，又想缓缓闭眼。
  奚孟修上前道：
  “口水里面细菌多，会感染的，低温冰封也不可靠。”
  所有人包括龙龟，目光齐齐望向奚孟修：你在说什么？
  虽然众人是觉得超凡生物不用在乎这么点小问题，而龙龟倒真是单纯觉得：你在说什么东西。但大家的眼光表现一致。
  “阿元。”
  奚孟修走近，看着视角拉近后眼前更显庞然的巨兽，压下心中的不适。伸手扶上龙龟脸颊，那里有一处宋青鸾特殊枪械子弹造成的红肿，龙龟有些抗拒但不是那么强烈，只是皮肤颤了颤，没把脑袋抹开。
  疗愈微光从掌心渗入，龙龟扑扇着大眼睛，似乎是想蹭一下奚孟修的手掌，倒是把奚孟修给挤得后退两步。龙龟脸上那处原本的红肿消散了。
  被挤后退了两步的奚孟修，尬笑了一下，继续伸手抚摸龙龟眼眶的一处红肿，疗愈术下，红肿消失。龙龟欣喜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小人，扭头看向道人低鸣。然后从龟甲中伸出四足，把那两处最严重的伤口向奚孟修亮出，同时低哼着催促示意。
  连续两道疗愈恢复了两处伤口，龙龟又欣喜扭头冲道人鸣叫。
  奚孟修轻轻拍了拍龙龟的脖子，三道法力拉满的疗愈隐晦的投入龙龟体内，而不是单纯的针对某处伤口。
  然后，奚孟修暗中深深叹气。疗愈针对伤患恢复后，多余的力量会散到目标身体其他部位，让目标整体趋向健康，直到所有疗愈力量用尽。
  先前治疗时，红肿印痕、渗血珠的弹痕、高温烧灼的焦痕都很轻松就恢复——毕竟那点伤对龙龟真的就不算破防，每道疗愈之力还有很多剩余散进体内。可就算如此，其余不算破防的伤处却没有半点变化。
  刚才三道疗愈之力进入龙龟体内，明显感觉龙龟精神了不少，可是那种杯水车薪的感觉却挥之不散！单是先前乱战中留下的其余几处泛红的印痕都没有消散！
  联想之前周天循环状态中，龙龟体内血云升起的血气融入道人身上。这是生命本质的亏空，单凭疗愈怕是难以恢复啊！
  何况，此刻奚孟修也不敢对这存活千年的生命体完全信任。
  道人眼光投向龙龟费力扒拉抬起展示的前足，手中九节杖颤动安抚龙龟。然后眼神落在奚孟修身上，平和沉静，并没有任何期待希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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