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来吧，你离开的够久了。
张欢和张乐两姐弟是他很多年前资助的贫困孤儿。那个时候他家世显赫，又正当红，因为自己想要做点善事也好，公司给他立人设也好，也算是出了不少的钱做慈善。张欢和张乐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两个。他甚至不太记得他们的长相，收到的感谢信也都是助理帮忙回复。
直到他自己也出了事，再也没有太多的钱捐助。许多他曾帮过的人，那些给他送过锦旗，发过感谢微博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只有张欢和张乐，一如既往地会定期联系他，会安慰他，鼓励他，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告诉他，他所做过的事还有人记得，他帮过的人还会感恩。
就这样，三个本来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慢慢变得越来越熟悉，亲如一家。
这个时候，弟弟出了事，他却拿不出救他的钱。
你不是最有种吗？不是最重感情讲义气吗？这些都给你带来了什么？能换钱救命吗？
后悔吗？宋嘉远？当初的选择你后悔了吗？
他把脸紧紧埋在臂弯里，浅灰色的外套上洇出一小滩深色的水迹。
一大清早，田菲菲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昨天忙到快四点才睡下，被吵醒的瞬间简直就想开骂。但是这个铃声……她愣了几秒，这是宋嘉远的专属铃声。
又迷糊又暴躁的大脑瞬间清醒，她觉得自己按下接听键的手都有点像假肢。直到听见电话那端传来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喂？菲菲？是不是吵醒你了？”
不知不觉，田菲菲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宋嘉远，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听到这句话，就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宋嘉远也瞬间鼻酸，“菲菲，我有事要请你帮忙。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见见你。”
田菲菲打开记事本看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我现在就可以，有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你看哪里方便？”
“我这边有点事不能走太远，你看看二院附近你方便吗？对，第二人民医院。斜对面就是一家星巴克。约在那里可以吗？”
“可以。我现在出门，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到。”田菲菲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
一路绿灯，路况顺利的出乎想象。当田菲菲到了那家星巴克的时候，宋嘉远还没有来。她习惯性地找了个角落坐下，给自己叫了冰美式，也习惯性地帮宋嘉远点了一杯白巧克力摩卡。
咖啡刚上桌，田菲菲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大，有些微胖，头发略长的男人。明明一点都不像他，可只要一眼她就能确定，就是他。
不知怎的，眼眶又有些发酸。
眼前这个穿着廉价衣服鞋子，虚胖苍白，形容憔悴的男人，他是宋嘉远啊，是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让人一眼万年的宋嘉远啊。
“菲菲，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宋嘉远有些喘，在医院熬了一夜的他眼里都是红血丝。“等了很久了吧？”
田菲菲摇头，“刚到。快坐吧。别让人拍到。”
宋嘉远笑笑，“谁还会来拍我啊？过气了八百年的劣迹艺人，以前的亲妈粉估计都认不出我来了。”
田菲菲笑笑，心想你还不知道自己昨天刚因为发胖，蹲在街边吃盒饭的油腻形象上过一次热搜。“喝点东西吧。你吃早饭了吗？我买了羊角包。”
“谢了，还真挺饿的。”拿起面包吃了几口，总算缓解了胃部的抽痛，他喝了一口咖啡，“好熟悉的味道，谢谢你还记得。”
田菲菲习惯性地用手往耳后拨了一下头发，“说吧，一年多没出现，突然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想问你借点钱。”
“嗯？借钱？多少？”
“暂时需要五十万。”
“借钱没问题。但我能不能问问，你突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田菲菲的手机响了，是助理小梦，“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宋嘉远点点头，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忽然发现对面田菲菲看自己的眼神变了，“怎么了？”他用眼神示意。
田菲菲挂断电话，点开小梦发来的微博链接，大概看了一下，就把手机递到宋嘉远面前。“你自己看吧。”
宋嘉远一脸迷茫，但是当他一看到那些照片和文字时，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
昔日顶流宋嘉远，深夜携神秘女子去医院，疑似打胎。
过气油腻男星宋嘉远神秘同居女友曝光疑似怀孕。
女友怀孕跪地哀求，渣男宋嘉远无动于衷。
宋嘉远女友怀孕？是双性恋还是骗婚渣男？
……
配图是昨天半夜在医院，他和张欢的照片。
宋嘉远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暴怒的感觉了。什么热搜，什么黑料，他本以为经过那些事，自己早已经百毒不侵。可此时此刻，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攥着一样，热血一股一股地往头涌。
“假的。”他把田菲菲的手机倒扣在桌上。
“我知道肯定是假的。”田菲菲也平静了下来，“所有你要钱是跟这事有关？”
“嗯。这女孩叫张欢，是我以前资助过的一个孩子……”宋嘉远很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田菲菲交代清楚，就像是以前他还是艺人在跟经纪人汇报一样。“偷拍的应该是当时其他病人的家属。”
田菲菲迅速记录了下来，“需要我怎么做？要澄清吗？”
宋嘉远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摇摇头，“先不用。菲菲，你帮我想办法暂时压一下这个事情。我不想牵连那两个小朋友。张乐还在icu，张欢承受不了这些。”
“没问题。对了，你把账号给我，我把钱转给你。五十万够吗？”
宋嘉远点头，“暂时应该是够的吧。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谢谢你了。借条我已经写好了，你拿着。”
田菲菲苦笑，“用不着这个吧，我还怕你骗我吗？”
“还是算清楚的好。”他很快收到了银行发来的转账信息，“收到了，多谢。”
“这个钱我不收你利息。但是我要你一年之内必须还给我。”田菲菲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他写的借条，转手放进包里。“宋嘉远，你做的到吗？”
宋嘉远有点诧异地看着忽然变了语气的田菲菲，想要一口答应，又怕自己赚不到那么多钱还她。
“宋嘉远，你看着我。”她指着自己手上戴着的手表，“这块手表，你记得吗？这是我当你经纪人第一年，我过生日你送给我的。萧邦，二十一万五。我当时不敢收这么贵的礼物，你跟我说什么？你说你赚的钱就是用来花的，是用来让身边的好朋友都能过上好日子的。你说你会一直红下去，以后还能给我买更贵的东西。再看看现在的你，区区五十万你居然能放下你的自尊心来问我借？以后张乐要复健，要治疗，哪样不要钱？你怎么办？还要找人去借？我认识的宋嘉远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该是这样的。”
宋嘉远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口。
“回来吧。你离开的够久了。”
“还回得去吗？”
“荔枝台和星光视频准备搞一个男性团综，要请一些大咖和过气艺人一起同台，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个名额。”
“别闹了。”他有些无奈，“我快三十岁了，快两年没见过镜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体重马上就破两百了，还选什么秀啊。选谁最油腻吗？”
“你知道自己胖，就减肥啊！年纪大怕什么？你还有脸啊！颜在江山在！你就甘心这样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你就甘心那些黑你的人过的比你都好？你就不想报仇？”
宋嘉远的手在桌子下面掐着自己的大腿，他真的还能回去吗？
“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公司不是没有尽力。王总也好，老邓也好，我们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既然选择一个人扛，我们也没有办法。后来的事情也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明白自己有多瞎了。你扭头看看，外面的广告牌。”田菲菲做着精致水钻美甲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窗口，“到处都是他，你能忍？”
宋嘉远看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是一幢大厦前的巨幅人像。上面是如今最当红的流量小生江焕与代言的国际一线品牌香水的广告。
江焕与，小鱼。
那个当初他甘愿承担一切骂名也要保住的人。
那个说好荣辱与共，会带着两个人的信念一起走下去的人。
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似乎永远也追不上的距离。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田菲菲不忍心见他这迷茫又无助的样子，站起来准备走人。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宋嘉远叫她。
“我想好了，我去。”
田菲菲抬头，硬生生忍住了眼泪。转过身看他，“确定？”
“确定。”宋嘉远走过来伸手，“田小姐，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宋嘉远，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你好，我是田菲菲。”她也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我们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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