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弃车保帅

次日的周氏大楼，周启年正默默地翻看着桌上的文件。旁边的沙发上，杜景明正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桌上那个精致的青花瓷瓶。

        周启年微微抬头，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杜景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明代的青花五色瓷，两百多万。”

        杜景明闻言只觉得背上一凉，立即用手捧着花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摆好。

        周启年这个有史以来最大的资本主义家，若是他较起真来，说不定摔坏了还真的会让他赔。虽然杜家也是家大业大，但是毕竟也经不起这样无厘头的挥霍。

        想清楚了事情的利弊，杜景明尴尬地摸了摸头，然后讪笑着挪步到周启年身边，故意转移了话题，“周大总裁，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话才出口，周启年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就疯狂的响了起来，杜景明只好默默住口了，继续到一边的沙发上坐着，等周启年接完电话。

        周启年看了看一边老老实实坐着的杜景明，觉得有些好笑，对他比了个手势，“认真听着。”接着不动声色地按了免提键。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经周启年专业培养出来的探子，就连语气都沉着冷定，“报告周总，今天一大早宋伟震就开车去了方家别墅，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们因为不能暴露目标的原因，所以没有办法进入到别墅内部，对于谈话的内容暂时还不能探听。”

        “知道了。”周启年永远都有一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淡然气质，条理清晰地回了话，“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继续盯着，不要放松。”

        对方快速地应了一声，似乎因为环境的原因不能说太多，所以倒是率先挂了电话。

        周启年将两只腿搁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叉，一派悠闲的气势，对杜景明挑眉示意，“听清楚了吗？”

        那么大的声音，他当然听得清楚。

        杜景明现在没时间做这些口舌之争，因为如果再完不成任务，也许就要失去上级的信任了，他直接开口进入正题，“宋伟震去了方家？也就是说，两人已经开始商量具体事宜了。”

        “嗯。”周启年赞同的点点头，把他往事情的本质方向引过去，“你觉得，这次以宋伟震的行事风格，会采取什么方法来脱身？”

        “脱身？”杜景明有些为难，他来S市不久，对宋伟震其人也说不上了解，现在周启年突然做出要考考他的样子，他还真的有些为难。

        想了一会儿，他斟酌着开口，“莫不是他会像上次一样假装出货，然后等我们去缴获那些车辆时，再找机会金蝉脱壳，把手里的货卖出去？”

        “错。”周启年把手掌枕在头下面，眼睛望着天花板，“我之前也是你这样的想法，不过我又好好的推敲了一遍，发现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杜景明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发现破绽在哪，只好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上次杜景明出假货被我们发现了之后，以他做事情的缜密程度，是不可能再一次冒险的。因为他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在缉毒的同时，也不放松对他的监视。”讲到正经的话题，周启年也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他把双腿从桌上放下来，坐直了身子，鹰一样锐利的眸子紧盯着杜景明。

        “你这样说，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杜景明点了点头，“那你觉得他会怎样呢？”

        “先把‘他会怎样’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你回忆一下，在你来S市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周启年欺近身子。

        “嗯？”杜景明神色郑重起来，也正襟危坐地等着他的下文，“什么事情。”

        “你来S市的消息，最先是由宋伟震知道的。因为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开始转移货物，如果不是你有意无意地阻止，很可能他早就已经把证据全部销毁了。”周启年拿起一支笔，在一边的白纸上飞快地写写画画，记下关键词。

        被他这么一理，事情的前因后果果然一瞬间清晰了许多。

        杜景明知道他还有后话，所以也不打岔，任他继续说。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跟宋家一直有合作关系的方家却很平静。”周启年在纸上画了一个箭头，“我们都知道方世明手里也有存货，可是他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做出转移货物的举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才不能将他缉拿归案。”

        “是这样。”杜景明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还有些义愤填膺，“你不说我都忘了，方世明也是个老狐狸。”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启年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方世明生性多疑，如果真的听到点风吹草动，不可能这么淡定。就算他不敢做出什么大的转移活动，但是小打小闹的动作一定是会有的。可是他竟然什么都没做，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你不觉得奇怪么？”

        “可是，在那段时间，宋伟震和方世明分明有见过面，方世明对此不可能不知情才是……”杜景明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觉得整件事情都迷雾重重。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冲上他的脑海，激的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杜景明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启年，“你的意思是，虽然两人有见面，但是宋伟震并没有告诉方世明我来S市的消息，反而对其进行了安抚，所以方世明才会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是这样。”周启年打了个响指，对杜景明的话做出了肯定，“从这件事情，我们就可以看出，宋伟震其实根本就没有将方世明当做一个并肩作战的合作伙伴，对于他来讲，方世明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以保自身的棋子。”

        杜景明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那么照你这个说法，这次的密谋，很有可能是宋伟震对方世明的最后一次利用，用完之后，方世明就会被狠狠地踢到一边去？”

        杜景明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激动，为了这个案子在S市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已经够烦躁了，上级还一直旁敲侧击的催促他，暗示他办事效率不够快。

        这是他上任以来办的第一个案子，自然想做出些业绩来，现在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完全有这个可能性。”周启年在纸上划出最后一笔，将整个事情理成一条线指给杜景明看，“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想的，是宋伟震将会怎样利用方世明，让自己脱身？”

        “还是周大公子心思缜密。”杜景明喜形于色，“我方圆表妹算是遇到对的人了。”

        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周启年在这种紧张的氛围里，还能忽的展颜一笑，“那是自然。”

        这个“自然”回答的当然不是说他心思缜密的话，杜景明知道，他分明就是在表示，他就是方圆的那个对的人。

        杜景明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周公子什么习惯，相处这么些日子下来，他对他多少也有了些了解。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妻控，无论在多忙多认真的时候，只要提到方圆，他就会完完全全换一个人。

        二十多年来一直保持单身的杜景明表示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种高尚的情操，于是只能清清嗓子，忽略周公子身上若有若无散发出来的炫妻优越感，继续说正事了。

        说起来，杜景明毕竟是出自杜家的人，而杜家的基因向来优异，所以遇见此类的事情，他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想不明白。很快，他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

        杜景明拿起周启年的笔，点在那条事件线的某处，收起了笑意，“如果我们刚刚的假设成立的话，宋伟震要摒弃方世明，弃车保帅，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方世明入狱，而自己撇清干系。”

        对于这个说法，周启年没有任何异议。

        “所以，我们可以倒推一下。”杜景明拿出以前在京城开会的架势来，条条款款的开始分析，“要方世明入狱，首先就要他出货被查处。而同时宋伟震想要撇清的话，他的人就一定不会跟这批货扯上丝毫关系。”

        两人的目光交叠在一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周启年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替杜景明把最后的结论说了出来，“如果是这样，那整个事件就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宋伟震让方世明替他出货。”

        “这是最保险不过的方法。”杜景明说着，又有些疑惑起来，“可是，方世明也不傻，怎么会在风声这么紧的当口白白替他去送死？”

        “要让方世明应下这个单子，方法有很多。”周启年微微一笑，“欺骗，引诱，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人心。”

        杜景明被噎了一下，良久，叹息一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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