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因与说服
人类的野心是永远无法完全得到满足的。
而为了填补自己越来越大的野心，人类这种存在，往往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在其他人看来毫无人性，惨绝人寰的事情。
这种道理，早在仲马刚刚拥有作为『人』独立思考的能力的时候，就清楚而深刻的理解了——
那些和他有着相同的容貌，不同年龄段的“失败品”，在他眼前以各种方式挣扎而痛苦地死去。而后，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像对待垃圾一样，将那些实验体解刨记录后，直接扔进连通实验室的焚化室。
人类在欲望中迷失，然后开始追寻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力量。这种时候，『成功』，反而是比『失败』更加可怕的结果。
就比如连接了世界根源的『书』因人类而诞生，世界又因人类对『书』的追逐而走向毁灭。
『书』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只要是写在『书』上，且有一定逻辑和故事性，『书』就可以改写现实，实现书写者写下的任何愿望。
因为『书』的能力本质是沟通书中连接的无限多的平行世界。当有人在书中书写时，书就会在平行世界中找到类似的世界与原世界对接。
于是越来越多的平行世界出现，无数以现实世界为蓝本的可能世界也拥有了『书』。
于是就有了『书』以外的唯一“现实世界”，和折叠在『书』中的无数“可能世界”。
呼应唯一“现实世界”的召唤命令，无数“可能世界”的『书』会自动改写这个世界本身，将其废除，以迎合“现实世界”书写者的愿望。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被选中的“可能世界”因为被“现实世界”的抽取改写而被毁灭——被新的“可能世界”覆盖替换后，被碾碎成残渣。
“现实世界”的万能许愿机，在“可能世界”却是世界毁灭的起/爆/器，无数人追捧的巨大骗局。
在极其脆弱的“可能世界”，不单单被人使用书写——如果是三人以上同时知道了『书』的存在，“可能世界”不完整的『根源』就会受到扰动，世界就会变得不安定，在『书』被使用之前世界就会被毁灭的可能性就会提高。
仲马抱肩，面无表情地接收着『书』传递来的信息，沉吟着开口问道，“所以你找上我又有什么用？只要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着『书』和人类，关于『书』的争夺就不会停止。难道要我帮你杀到这个世界只剩两个人类？那恕我拒绝，毕竟这不是短时间可以办到的，太麻烦了。”
【您是认真的吗？！！】『书』拔高了声音，似乎受到了惊吓，【这，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玩笑对不对？！！】
何至于此啊？『书』不能理解，『书』大受震撼。这个拯救世界的思路和它不能说有些相似，只能说完全不同。
像是突然意识到，和这么一个心智发育似乎还不怎么健全，听不出什么是讽刺的非人类生物怄气，的确不大值当的仲马，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他确实只是随口一说。先不说实施的难度，只剩下两个人的世界似乎和毁灭了也没什么区别。
“那么说说看吧，你想要我做些什么。”仲马手中的匕首在掌中一转，随着空气中银色的细小涟漪闪过，消失在他的亚空间中。“我假设你在找到我之前，已经拥有了拯救世界的切实方案？”
【是这样的。】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气，『书』急忙开口，【作为世界『根源』的具现工具，『书』本身是不具有自我意识的。直到有一个平行世界，一个拥有‘消除他人异能’的异能的人碰触了书。】
【于是异能奇点诞生了，这个人获得了无数平行世界中‘自己’的记忆。但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一个意识，也就是我，从这次奇迹般的巧合中诞生了。】
【之后，还没能完全掌握自身能量的『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为了拯救自己平行世界的好友，不断布局奔波。】
【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无数平行世界的他之所以全都无法拯救自己的朋友，这是因为‘可能世界’说到底只是‘现实世界’的投影，而‘现实世界’的『书』说到底也只能改变未来的事情——未来人的记忆，认识，以及世界的物质构成。而受到‘现实世界’已发生过的过去的影响，‘可能世界’某些即使还未发生的事情，也会由于命运的惯性而不可避免地走向相同的结局。】
【换而言之，无数个‘可能世界’中，‘他和好友只有一个可以同时存在’。在终于发现这一点无可改变之后，他选择在推动着好友得到幸福后，将『书』托付给自己培养的两个后辈，之后当着他们的面跳楼自杀。】
【『书』，也就是我想要拯救他，也想要通过拯救这个世界来自救。所以在这个人死亡的前一刻，试图倒流这个世界的时间，】『书』的声音低落了下去，【但是我成功的同时也失败了，不完整的根源法则导致时空倒流的同时，这个世界发生了一定的扭曲，『书』的意识回到了那个人还没有出生的过去，从而找不到那个人的灵魂所在。】
【但是我发现了另一件事，‘可能世界’之所以如此脆弱，是因为与‘现实世界’相比，根源法则脆弱而不完善。这个世界的『根源』只是对‘现实世界’法则的微小的映射，而且无法自动地补全自身。】
【直到我吞噬掉了一个还没完全消散的，已毁灭平行世界的残骸。这让我意识到，世界的根源，是可以通过映射和掠夺其他世界的根源来补足的。】
仲马大概听明白了，面前这个东西，想要他帮助它得到其他世界的『根源』来补足自身，从而使世界变得稳定，来摆脱必定会毁灭的命运。但是……
“为什么要来找我呢？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世界短时间内是不会毁灭的吧。去找你的那位舍己为人的圣人朋友岂不是更好？”青年已经重新提起了之前扔在地上的购物袋，重新迈步，向着武装侦探社的方向走去，神色中带着的是『书』所不能理解的，对待世界毁灭也毫不惊慌的懒散和漫不经心。
“你只要告诉他，如果把，世界变成和‘现实世界’同样完整的世界，这个世界就不会再受到其他世界的影响，他和他朋友可以同时活下来这一事实。我想对方应该会欢天喜地的来帮助你吧。即使他真的还没有出生，既然那位圣人自杀的时候世界还没有毁灭，你应该也不是不能等这么一些时间。”
仲马并不会因为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其他世界的『书』所演化出的可能世界存在，怀有什么自怨自艾的想法。这个世界是现实存在着的，仲马理所当然的这样确信着。
因为他此前二十年所经历的人生，那些永远鲜明的爱恨情仇，痛苦与欢愉，对他来说都是真实而不可磨灭的。
所以没有任何可以使他为之迷惘的。
【啊？圣，圣人吗……这……】『书』不知为何支吾出声，急急忙忙的转移话题，【但是对方现在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而且也并不是合适的人选……反倒是仲马先生，您才是拥有能够改变世界根源的可能性的唯一存在。】
“哦？”
仲马脚步不停，但却没有打断『书』的话，他只是微微挑起了一侧的眉峰，意识到那位为了救朋友而献身的“圣人”恐怕是另有隐情。不过这件事倒也与他暂时无关。
【您所拥有完整生命的瞬间，正是我返回过去的时间的节点。当然，我并不配作为您的创造者或者恩人而自居。只是在我跳跃世界所引起的世界扭曲的瞬间，这个世界和某些更高维的。无数平行世界之外的存在，重合了一瞬。】
【那种连我也无法完全理解的伟大存在，所遗留下来的零星的能量，恰恰补全了您作为被非自然诞生的人，基因以及人格上的不完整。】
【这个世界中，其他万万亿亿的人，不论多么惊才绝艳，却无法真正跳出这无数个平行世界，我的力量只能带他们在同样拥有残缺法则的‘可能世界’中穿梭。只有仲马先生您，您的力量本源中融合的那一丝来自平行世界外的空间力量，让我看到了跳出平行世界，抵达其他世界的希望。】
【你是在无数其他平行世界，乃至包括‘现实世界’也不存在的，都属于这个世界，无法复制的唯一『奇迹』。】
仲马怔住了片刻，虽然他已经相信了大多数『书』所说的话，但如今对方的这几句，却恰恰解开了他许多年来的一些疑惑。
青年下意识的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在手掌下露出了一个带有一些奇怪的扭曲的笑容，“这真是太过可笑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您不要紧吗，仲马先生？】
“不，没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人和势力，前仆后继想方设法的得到他的基因样本，杀死了无数的人和人造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制造出另一个亚历山大·仲马。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实验的成功品，是那个意外而制造出的产物，的确是比基因突变的可能都更加渺茫而不可能的奇迹。
但是那些无数为此而死亡的生命，却是那些始作俑者的鲜血也无法偿还的。仲马的眼中闪过了无法抑制的，森寒的杀机。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除了拯救世界之外。”青年停下了笑容，脸上从新失去了表情，眉眼间带着一股对整个世界的倦怠。
他似乎觉得，即使所有人在同一个瞬间一同死去，连同这个世界一起瞬息崩塌，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书』终于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使得它不由得有些苦恼，曾经时间线上的那位太宰治也好，面前的这位意外诞生的超越者也好，原来人类真的是如此不好搞定的生物吗？
突然，似乎是灵光一现，『书』鬼使神差的开口了，【您是在对这个世界感觉厌倦而无聊吗？仲马先生。那为何不同意与我合作呢，去到于这些一成不变的平行时空所完全不同的，光怪陆离的异世界，无法预料的新的对手，甚至是变得更强的可能。】
【这不值得您为之心动吗？】
“……”仲马的脚步突然顿住，片刻之后，青年那双原本无波的眼中，缓缓现出了一丝光彩，不可否认，他有些心动了，早在听到平行世界外，更有无限广阔的异世界后。
“成交。”终于，在很久的沉默后，青年做出了决定。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现役社畜，亚历山大·仲马觉得自己应该在出发前，跟自己的新老板请一个无限期的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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