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行尸走肉
在邬家姐妹俩回家的前一晚，宋鸣深来到马丽亚院长家中，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周意祥。
客厅里坐着的人，除了赵念念换成了闻雪，其他的都没变。
短短的几个月，如月和宋鸣深从一开始的尴尬、猜测以及偏见，再到如今的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和难舍难分，这些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昔日你们两个还有念念，总是一起到我这里来的，今日她没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以后我们想要见她一面，恐怕都难了。哎。”马丽亚伤心地说。
除了宋鸣深和周意祥，其他人都不明所以。
“她怎么了？为何这样说。”闻雪问。
“念念要嫁人了。”周意祥接过话头。
如月惊住。
“赵小姐要嫁人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也是今天上午收到请柬才知道的。说是腊月初八定亲，来年二月初六成亲。”周意祥接着说，“念念成亲是喜事，我们应该替她高兴。”
“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本来嫁到京城的大官家确实是件喜事儿，可……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在赵省司长家倒是有幸见到过一次，说得好听点那是长得富态，难听点那就是长得像头猪一样！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要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头猪，我真是替念念感到难过。”马丽亚愤愤地说。
大家沉默不语。
马丽亚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你看我，竟顾着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你们不要怪我，毕竟我看着她长大的，难免会心疼这孩子。她母亲死得早，她哥哥又……”马丽亚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如月和闻雪明天就要回家了，你们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到家后记得给我和絮花姑姑写信，知道吗？你们这还没走，我就觉得这房子开始变得冷清了。”
她们说都收拾好了，就等明天一早出发了。
闻雪来到马丽亚身边，亲昵地说，“夫人，闻雪会想您的，您也一定不要忘了想我。”
“好孩子，好孩子。”马丽亚抱着闻雪，“等来年开春天暖和了你和你姐姐再来，到时候我就给你在省城找一个如意郎君，怎么样？”
“夫人～”她娇羞地低下头。
她求之不得。
周意祥在一旁听见，心里咯噔一下。
他虽喜欢闻雪小姐，但却从想过要娶她。
若是她真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了，那他怎么办？
他对女人向来是逢场作戏，哪怕喜欢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过几日便腻了。
在他们这些贵公子的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玩够了就抛之弃之，反正她们也不会伤心。
他心里清楚得很，她们之所以愿意委身于他玩乐，只不过是因为他有花不完的钱。
他图色，她们图财。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但他自从遇见闻雪后，不再寻花问柳，不再花天酒地。整日里有空没空就往马丽亚家跑，谎称想吃马丽亚夫人家的饭菜。
其实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假的，他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一年到头来，只有大年除夕夜这一天才能聚在一起吃饭。
平日里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酒馆和戏楼，说这两个地方是他的半个家也不为过。偶尔他也去赌坊玩一把，但没有瘾；赢了钱就请酒喝，输了钱也请酒喝。
他虽家财万贯，但并不快乐。每天回到家中，除了他自己，就是那些点头哈腰的仆人。
他喜欢去马丽亚夫人家，她家的饭菜让他有家的感觉。
所有人都说他玩世不恭、纨绔放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的无奈与苦楚。
他的母亲，是他父亲后娶的。
她的身份并不体面，她曾是省城著名的交际花。后来遇见他父亲，两人一见倾心，他父亲不顾家族反对，硬是把他母亲娶进了家门。
谁也没有想到，他父亲与他母亲竟是真心相爱，二十几年朝夕相伴，不曾有过矛盾争吵。他父亲漂洋出国，哪怕她晕船她也跟随同去。
可是，他从小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她母亲用怎样的下贱手段让他父亲娶了她。
而她每每见到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将来一定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
如果他不晓得他母亲那不堪的过去，他或许会听她的话，因为世家子弟与世家小姐本就是自古至今的标配。
她自己都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他觉得可笑得很。
他认为他母亲没有资格说那样的话。
他厌恶她，都怪她从前的交际花身份才给他招来那些不堪入耳的指指点点。
于是，他放纵自己。
在他看来，被说成是纨绔子弟，总比是交际花的野种强的多。
他最痛恨别人这么叫他。
鸡怎会生出凤凰？
这是他听过最过分的一句。
哪怕他的母亲是一个穷人，也好过是一个只要有钱就可以得到的交际花。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父亲会不顾众人反对娶她这样的女人。
不仅是他，整个省城的人，没有一个想得通的。
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为何吧。
周意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左右为难地神情。
他到底要不要认真地对待闻雪？
她到底值不值得他对她付出真心？
以往宋鸣深来找如月，总会在饭后到后花园来散步。
她坐在秋千上，他就站在她背后轻轻地推着她。
今日也不例外。
当其他人在客厅里有说有笑时，如月朝心上人递了个眼色，然后他们就来到了后花园。
这里是她们互吐心声的地方。
他们手牵手慢慢地走着。
“月儿，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是，是关于赵念念。
“她当真要嫁给那个京城来的男人吗？那日晚会我也见过他，不论是长相还是人品都一言难尽。”
“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那日晚会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周意祥倒是去找过她，管家说她身子不舒服，不见客。谁也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事才对我们避而不见的。”
“可她喜欢的人一直不是你吗？为何又突然要嫁给别人？难道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她赌气这么做？”
“怎会是因为你我呢。她虽幼稚蛮横，但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会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再说，她对我的喜欢只不过是妹妹对兄长的那种喜欢。她哥哥在很早之前就离家出走了，她就把我当成哥哥一样粘着、喜欢着，只是她自己误以为这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罢了。”
“她还有一个哥哥？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过？”如月问。
“这件事等我以后再告诉你这个好奇猫。”
“嗯，好。”如月想了想，又说，“但这不能怪我好奇心重，是你们这些省城的人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好，不重不重。”宋鸣深轻柔地摸了一下如月的头。
“今天下午我和意祥去过赵家，念念一开始还强颜欢笑，装作无事的样子。可是我们却发觉了她的异样，她平日里就算在家也会精心打扮的，可今日她却披散着头发，连眉毛也没有化，穿得衣服也不是光亮的颜色。当意祥问她，‘念念，你还好吗’时，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并不想嫁？”
“你听我说。
“她哭得泣不成声，意祥就把她扶到沙发上，我们两个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她发泄完情绪，把眼泪擦干，她才开口说话。她冷笑着说‘我要嫁人了，你们是特地来恭喜我的吗’”
“她果然是不想嫁。”如月插嘴说。
“那日晚会你觉得不对劲，而我却没有当回事。要是我早知道的话，或许可以宽慰她几句。但是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宋鸣深无奈地说。
“为何这样说？难道赵小姐她是迫不得已才要嫁给那个男人的吗？”
“听她的意思是这样，但她也没有对我们两个具体说是因为什么，只说她父亲让她嫁，她便嫁就是了。至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愿意说，我们也没再追问。”
“她一定很难过吧？”如月关心地问。
“与其说难过，倒不如说是绝望。从前她一见到周意祥定先揶揄一番，他若是还嘴，念念就拧他耳朵，直到他告饶为止。现在的她很不快乐，脸上没有一点生气，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宋鸣深没有告诉如月，赵念念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鸣深哥哥长，鸣深哥哥短的叫着。
他心里感到难过。
他虽不喜欢赵念念，但是他是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的。她不能嫁给自己，但也不应该嫁给那样的草包。
可是，他无能为力。
“想什么呢？”如月看着陷入沉思的宋鸣深。
“月儿，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开车送你回家。”他说。
“你部里事务繁忙，还是工作要紧，不必载为我操心啦。”她说。
如月知道他刚才并不是在想这件事，但她没有问，既然他岔开，肯定是不想说出来。
“到家后我会第一时间给你写信报平安的，你就放心吧！”如月笑着说。
“我怕你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时间太久身子会吃不消。”他关切地说。
“我从小坐马车早已经习惯了，不打紧的。再说了，我身子哪有这么娇贵。”
她做了个身体强壮的姿势，惹得宋鸣深笑个不停。
他始终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非要经历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像现在他看着她闹，而他在笑，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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