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情
姐弟三人虽是一母同胞，但性情却完全不同。
如月是三个里长得最漂亮的，样貌像她母亲，但性情却像她父亲，可以说是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当她到了十六岁可以谈婚论嫁时，县里的青年才俊几乎把府上的门槛都踏破了，但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眼见姑姑与姑丈的和离，对嫁人一事心生畏惧。嫁与他人成为人妇为她所不愿，她的这一想法在当时是不合时宜的，但碍于家世背景，也无人敢在明面上说些什么。县上的人纷纷都在背后议论邬家大小姐为什么到了适婚年龄却还不想嫁人，觉得一定另有隐情。
有个上门提亲被拒的男子逢人扬言道，“邬家大小姐仗着自己生得貌美就摆架子，且由着她吧，现在不想嫁，等以后成老姑娘了看谁还会娶她。仗着自己读了点书，难不成县里的男子就没人配得上她了？女人呢，就应该知礼仪操持家，而不是整日里………”可事实却是他连邬家大小姐的面都没见上。
有些男人无法接受女人看不上他们，因此恼羞成怒，只能从打压女性找回自信。
如月的丫鬟小翠把听到的那些刺耳的话告诉了她，“小姐，你不知道现在县城里的人都在私底下议论你不嫁人的事，她们有的人是替你感到可惜，年轻貌美却不嫁人，还有的说你……”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如月打断了。
“说我什么，无非就是那些，由着她们去吧。难道我与旁人不同，就是异类了吗？社会不是在进步吗，为什么有些人的思想还是那么迂腐。我想要的是两情相悦的爱情，从来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配。”
“爱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小姐，您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小翠问。
“小翠，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是从姑姑给我寄的那本叫《简爱》的书里面看到的。你说，我会遇见我的罗切斯特先生吗？哎呀，干嘛要和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她一边说一边笑。
“可是婚姻之事不都是父母说了算的嘛，女儿家哪能由得自己做主呢。”
“才不是呢。我觉得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既已到了可嫁娶的年纪，就应该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更何况婚姻这等大事呢，如果我听从父母的安排和某个男子成了亲，结果发现那人性情不好，再或者并不是真心实意喜欢我呢，那我到时该怎么办。我觉得嫁错人比嫁不出去更可怕。”
“天呢，我的大小姐，这些话您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小翠简直闻所未闻，如果让旁人听见，定以为您失心疯了。别家小姐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只要有人上门提亲，父母双亲觉得家世门第般配的话，然后就嫁了。”
“你看姑姑就是了，我以她为榜样，在婚姻里绝不委屈自己。话说姑姑都走了快两年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这是想姑奶奶了吧，不知这个月她又会给您寄什么好东西。”
“我前几日已经去过邮局了，办事员说没有我的包裹和信件，兴许是姑姑忘了吧。”
主仆二人正说到这，管家来找如月，说老爷叫她去书房一趟。
邬寄风虽说疼爱长女，但那些个流言蜚语传到他的耳朵里，难免心里不高兴。如月被管家带到书房后，还没坐定，就被问道为何不想嫁人，哪有身为女儿家不想嫁人的，如果不趁年轻许配个好人家，等以后年岁大了，该悔不当初。父亲的这些个耳提面命的说辞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总不能告诉父亲这个老古董自己想嫁给相爱之人吧，他是不会理解的。所以她就胡乱说一通，两人因此吵得脸红耳赤，气得邬老爷伸手佯装打如月，她坐在椅子上丝毫未动，因为她知道父亲是不可能动手打她的，自小到大，从未有过一次。
如月怕父亲真得被自己气到，便赶忙坐到他身旁服软，说自己不想嫁人是想多陪陪父母，舍不得离开父亲。说完就搂着邬寄风的胳膊开始撒娇。看她这样，邬老爷无奈地笑着说，“月儿，三个孩子里，你的性情是最像我的，我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若你是男儿，定会有一番建树，我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你的未来。可你终究是个女儿家，我和你母亲是陪不了你一辈子的，你总嫁人找个依靠为父才能心安呢……”没听父亲说完她就已经开始哈欠连连了，这些话她真的是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倒背如流不在话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换上裤装骑马去了郊外。街上的人看到如月真是惊掉了下巴。整个县城从未有女子这样做过，大家闺秀不都是穿着裙子，乘坐马车，身边有丫鬟跟着，而她为何要像个男子一般，不仅穿着男人才可以穿的裤装而且还骑马。
古怪！她们是用这个词来形容如月的。这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县城里的人觉得要是每个女子都像邬家大小姐这样的话，以后就没有人结婚生子了，世界早晚得毁在这样的人的手里。
她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任由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仅此而已。
年复一年，梨花开了又败了，树上的果子熟了又落了。
如月到了十八岁，依旧没有嫁人，也不再有人上门提亲。大家说得越来越过分，竟谣传邬家大小姐之所以不嫁人是患有隐疾。如月听到一言不发，只是哈哈大笑。悠悠众口既然堵不住，那就随她们说去吧。
那日，突然有一陌生女子走进了邬府，说是找老爷。下人都上下打量着这个时髦洋气的阔太太，都在心里猜测这是谁。她径直朝正厅走去，寄风和如月刚好在说话。
她一走进去，父女俩都愣住了。
“二哥！月儿！”她激动地说。
“絮花？是你吗？”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身材匀称，体态轻盈的女子竟是他的亲妹妹。
“是我，二哥，是我，我回来了。”一个人的身材样貌可以变，但声音是不会变的。如月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她，亲昵得说：“姑姑，你可回来了，月儿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们，你们还好吗？快让姑姑看看我的宝贝月儿，几年不见，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真是漂亮。”絮花眼含泪花地看着如月。
而邬老爷看到这一幕，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看到自己的妹妹回来，他心里高兴。可是看到妹妹瘦下来的样子，他心里五味杂陈，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才变成如今的模样。她离家的时候，没有带多少钱财，只带着些许衣物只身一人就去了省城。
他握着妹妹的手，看到昔日光滑白嫩的双手被粗糙老茧代替，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二哥，你别哭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絮花安慰道。
“这几年家里给你寄的钱你总是原封不动地给寄了回来，在外面做什么能缺得了钱财呢，你定是吃了很多的苦。”
“我做了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吃多少苦也是愿意的。”
如月见父亲和姑姑这般苦情，便打断二人，“姑姑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好吗？月儿不想再和姑姑分开了。”
“怎么，月儿不要嫁人了吗？”絮花捏了一下如月的脸。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陪着你和父亲还有母亲。”
“二哥，其实我此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何事？”
“我方才见你吩咐管家收拾我的房间，其实我此次回来是不打算住在家里的，我想住回到自己以前的住宅。”
“我不反对，只是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何不住回家里呢？罢了，你既然这样说自是有你的原因。如果你主意已定，那我派人去给你打收拾一下，你过几日再搬进去，如何？”
“谢谢二哥。
“其实我此次回来是打算办一个学堂，叫县城里的孩子跟着查拉图先生学习西洋文化。”
“查拉图先生是谁？”父女俩异口同声地说。
“查拉图先生是一个西洋学者，德国人，一直致力于慈善教育事业。两年前我刚到省城没多久就在一家福利院认识了他，后来当了他的助手。当我告诉他我要回家的时候，他决定同我一起回来宣传西洋文化。”
“絮花，这……西洋人靠谱吗？不会是骗子吧。”
“二哥，不会的。你还记得父亲在省城的同僚宋伯父吗？他的孙子宋鸣深在德国留学时曾是查拉图先生的学生。您就放心吧。”
“宋伯父？我们小时候经常去他家府上找宋金明玩，想来已是许多年的事情了，这些人自从我们搬离省城后，再也未见到了。”
“宋伯父他前几年已经去世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
“那你打算在哪里办学堂？”
“就在我宅子里。我打算先收拾出几间屋子当学堂，如果后面学生多了，再另找地方建一个。”
“桌椅的费用二哥给你出。
“你不要忙着拒绝，你办学堂本就是以慈善教学为目的，肯定收不了多少学费，自己还不知道要搭上多少钱财。没有钱是不行的，我就当是做善事了，可好？”
絮花见二哥如此坚定只好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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