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夜宵场上的惊魂
要说今天梅阳要跟她复婚的动机，李薇珑万分确定，就是为了钱，再不就是为了让她撤诉，毕竟，他不想去坐牢。
而现在来了公安局，即便他说一万遍他是为了爱，事情也还是按不下去了——警察是因为怀疑梅阳策划了这场对前妻的袭击，才去找他的，虽然梅阳的反应和行为都证明了他并不知道李薇珑家今天会爆炸，但，谁让警察发现他把李薇珑绑架到自己家了呢？
绑架，属于刑事犯罪。
另外，他还给李薇珑下了药，一种口服，一种注射——虽然他说口服的是安定片，注射的是葡萄糖，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伤害她，但就李薇珑的证词来看，梅阳是有给她注射毒品的动机的。
那些药剂都送去化验了，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梅阳注定要在公安局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而与此同时，李薇珑终于见到了吊着一只石膏胳膊的文卿和看上去就很疲惫的裴世骏。
文卿见到她，嘴唇就直打哆嗦，倒是裴世骏勉强维持了笑容：“薇薇，你真是福大命大，真是……”
饶是他拥有那么一根灵巧的舌头，现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谁能想到爆炸的时候李薇珑不在家呢？
就算是听说今天她被梅阳绑架了，所以才没有回家的时候，裴世骏也还是坚持认为，这就是福大命大了。
文卿甚至抱着李薇珑哭了一鼻子：“你快把我吓死了，臭薇薇，你这个死女人！还好，真的，还好！就算梅阳给你……给你……那也比赶上爆炸强！我当时在屋子外头的车里，都成了这样了，那房子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呀。”
相比直接在爆炸中丧生，哪怕是再被染上毒-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李薇珑这次是心悦诚服地点头了——听警察们说爆炸的时候，她能想到的不过是从前看过的电影，那些用烟火制造出来的场面。然而，听文卿说起那情形——先是在静寂之中突然闪过的火花，之后便是震得人口中发腥的巨响，连两吨多重的车都被掀飞了十几米远，撞在院墙上成了一堆废钢……
“不瞒你说，我现在，脑袋里还嗡嗡直响呢，又后怕。要是那个爆炸再晚五分钟，我就进去了，不，再晚两分钟，我就下车了……车都成了那样，人要是站在院子里，叫那爆炸波冲着，还能活？就连你们家后院那配楼，玻璃也都碎了……”文卿说着说着，整个人都在哆嗦，裴世骏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肩臂安慰她。
李薇珑想想那场面也是不寒而栗：“怪不得房间里的人都……”
“是啊，可是也不知道遇难的都是什么人。”文卿说，“有个你家的保姆，还有个很瘦小的男人，还有个女的，个儿不高，穿着高跟鞋，死在客厅里，脸都烧光了……你今天约了客人吗？”
李薇珑单知道有三个人死了，只当都是家里的服务人员，却不知是这样的三个，闻言不由有些惊讶：“我家怎么会有瘦小的男人？还有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哪有人去别人家里做客，连鞋子都不换的？”
虽然会来李薇珑家的，都是下了车就踩地板的主儿，鞋底子比别人的鞋面还干净，但，进门换拖鞋，这是起码的教养。
她今天确实也约了客人，就是顾海云律师。然而顾律师跟她差不多一边儿高，见面地点也约在公司，是而不可能是那个在客厅里枉死的女子。
“你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公安可能要去你家那片儿调小区进门录像了。”文卿说，“对了，你得赔我一辆车，我这保时捷买了还没三个月，就……”
李薇珑听她这么说，心里头那些愧疚又翻江倒海起来：“要一辆？三辆都行，你看，你都是为了我，才成了这样……”
文卿有时候是很可以大大咧咧的，她摆摆完好的那只手：“哎呀，咱俩谁跟谁，算命先生也说了，我今年有点儿灾，得破财——这不是应了？我先前还心慌呢，这一下好了，后半年可以平平安安了。”
“可你的脸和手……”李薇珑知道文卿多要美的，连双脚都要定期按摩保养——这么样一个女人，今天这脸上跟砸了调味品货架似的，青青红红紫的蓝的样样俱全，眼眶都肿了，一眼大一眼小的样子简直逗乐。
“很快就会好了，我这体质好着呢，不留疤。”文卿说，“就算要留，我也能给它弄掉，你信不信？”
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李薇珑也只好说信：“对了，你们两个都出来，裴勋怎么办？”
“他住酒店呢，还能给他饿死？对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发了什么疯，学习认真得呀，我看着都慌。”文卿提到儿子眼珠子都闪光，“我说了，现在不用这么努力，可是他非不听啊。不过，他那天资，努力也不如……哎，你看我说这个干什么……”
李薇珑知道她差点儿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天资不如她女儿，努力也不如她的熹熹成绩好。
她当文卿是怕勾起她伤心事所以强行换了话题，可是，文卿却是要引她想到熹熹，好让旁边的裴世骏观察她的表情。
裴世骏微微眯了眯眼，没有人注意到。
等告别了李薇珑，要带着文卿回去时，他才说：“差点提到熹熹那会儿，薇薇好像不太伤心，我看她……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嗯，像是你夸了她女儿，她有些羞愧。”
文卿看看丈夫：“这不是我瞎说的啊，那，你说，咱们那天说的，是真的？”
“你说呢？”
说什么说，还有什么好说。不管沈乖乖是不是李微熹，现在，李薇珑是把那丫头当女儿一样揣在心口上呢。宠爱不宠爱，文卿原本也看得出来，现在提到熹熹，李薇珑都没那么难受了，可不是因为有了新的寄托么。
也好，也好。
文卿现下就希望，沈乖乖最好真的是熹熹，只是做个整容手术而已。要不然，至少在薇薇活着的时候，对薇薇要像对亲妈一样好……
她儿子想跟沈乖乖来往，就来往吧。
不拦了。
“那，咱们走？”文卿说，“儿子还一个人在酒店呢，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
“刚还说不怕饿死他。”裴世骏笑了，“走吧，明天我让韩秘书帮你再去订辆新车，今天就请夫人屈尊坐我的车……”
“你那车子，一点都不舒服。”文卿撇嘴，“要不，咱们先去小重霄吃个宵夜，给儿子带点儿回去？正好我也有点儿饿。”
“行。”裴世骏一口答应下来。
“小重霄”是个粤式餐厅，不算贵，但好吃。为了考虑本地人喜欢吃宵夜的习惯，整张菜谱上不拘什么菜色，样样都做到深夜。
文卿喜欢他们家的白粥和生腌，要是哪天嘴馋破例来吃，十次里有八次点这一套。
原先熹熹也喜欢，两家人一同吃宵夜的时候，文卿就跟李薇珑说，你女儿该送给我才对，你看我们吃都能吃到一起去，要不，我把裴勋送你换换？
裴勋夹着干炒牛河的手都停在了半空，李微熹秀秀气气抿一口白粥：“文阿姨，哥哥是无辜的，虽然他又顽皮又不懂美食，但你嫌弃他，他会伤心的……”
文卿闻言，又觉得儿子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可再一想，她儿子也是真的不会享用美食啊！
什么时候问他想吃什么，都是两个答案——要么吃水果，要么吃肉，再不能理解海鲜啊、蔬菜啊、菌菇之类的美味，这也就算了，嘴还馋。吃得多又不懂欣赏，真真是牛嚼牡丹。
好在这头牛还知道嚼完牡丹要付钱。
也不知道像了谁，明明裴世骏也是个很懂生活的人，他们夫妇俩怎么可能养出这么一个不懂生活品质的儿子！
到小重霄吃宵夜也不用费心想给儿子带什么——半只白斩鸡，一份卤水拼盘，酒店的冰箱里还有可乐，蛋白质脂肪糖外加一口碳酸，他只配得到如此浅薄直爽的快乐。
须臾，车子开到小重霄，裴世骏先下车，很贴心地帮文卿拉着车门。文卿托着受伤的手下来，想到好吃的，嘴角就含着笑：“今天要吃生腌蟹，我手受伤了，吃螃蟹长手。”
“……因为螃蟹有八只脚？你也真能联想。”裴世骏这样说着，却还是在点菜的时候第一时间帮文卿点了生腌蟹。
相比对家里的事情从来不上心的梅阳，裴总做事要体贴温柔多了。表现在此刻，就是他能扫一眼菜单墙，便准确报出要点的菜名，妻子喜欢的，儿子喜欢的，自己喜欢的，都能顾及到，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又不刺激。
偏偏今天不巧了，帮忙点菜的服务生“呃”了一声：“先生，生腌蟹没有啦，几分钟之前，刚刚被点走今天的最后一份……您要不要换生腌虾？我们家的生腌，味道都很好的。”
裴世骏是随和的，就答应了，可回去跟文卿一说，文卿不干了。
她那么委屈，想吃一只蟹，过分吗？眼看着媳妇要气哭了，便是裴世骏也得亲自去找服务员：“小哥，上一桌点的生腌蟹上了吗？要是没上，替我和他们说一声，我出十倍价钱，转卖给我吧。我爱人受伤了，就想这口。”
小哥“哦”一声，果然去帮忙协商了，几分钟后掉头回来：“不好意思先生，那边那位先生不愿意，他也是带着女伴的，还说，钱无所谓，他也不缺钱。”
裴世骏还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剑眉一蹙：“我自己去说说。”
餐厅的菜单墙上哪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如果有，就是钱给得不够多。
结果他听着服务员小哥的指引，绕过了大厅里廉价的塑料屏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个挺娇小的女孩儿坐在那里。
文卿想要的生腌蟹，刚刚端上来，就摆在女孩儿面前。
那熟悉的身影发出熟悉的声音：“吃吧，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裴世骏牙痒，正要骂人，就听到那女孩说：“要不，还是让给他们吧，人家爱人受伤了，我又没有受伤……”
“管他受不受伤，来得晚的没得吃，这不是天理吗？还多给十倍钱，你哥哥我是缺那点儿钱的人？快吃——李小熹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在谴责我不肯助人吗？”
李小熹？
裴世骏记得儿子有阵子就这么喊李微熹。
可他面前的女孩……
他看了看那女孩的容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顺着视线抓了个正着。
“……裴叔叔？！”小姑娘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笔直笔直的。
裴勋骇然回头，和亲爹四目相对，那一霎，他后悔极了。
“你哥哥我是缺那点钱的人？”反问这话的时候，他还不缺钱。
但面前这个被他无情嘲讽的男人，能让他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都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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