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法拒绝沈乖乖
两辈子加在一起活了三十年，居然被裴勋这么愚蠢的表态给惹得脸红心跳，李微熹确实唾弃自己。
但也确实心动。
若是一个人的心思可以平分成十份，那么裴勋又好看又待她好，少女心的那三份可以举手，他说到“我爸有钱”，女总裁的那五份已经沦陷。
只剩下“我不要在恋爱方面再次成为笑话”的一份，与“怎么可以对宛如亲哥哥的怨种下手”的一份，联手尖叫，十分不同意这蠢蠢欲动的答案。
挂了电话打开窗户吹吹风，脑袋才能冷静下来。
等被夏夜里的蚊虫偷走三五口血，李微熹捋清楚了思路，给裴勋回了一条消息：“先等我考上高中吧。”
裴勋端着手机一头问号：“你还能考不上高中吗？”
“……就冲你的理解能力也很想直接拒绝你啊！”
“为什么要等你考上高中呢？”
——因为那会儿你就会喜欢谭莎了啊，只要不确定恋爱关系，就算你去追了谭莎，我也可以不用尴尬啊。
按在屏幕上的答案则是“分开在两个学校，很没意思呀。”
裴勋回了大笑的颜文字回来：“好，都听你的。早点休息……晚安，熹熹。”
李微熹看着那一行字，在这个年代的手机屏幕上，每一个字都是由许多个很小的黑色方块组成的，它们规规整整站成一排，而她却觉得，那些小黑方块都是有表情有温度的。
可是，恰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好的东西，不该下手的时候都不能下手。
李微熹从来都不是个冒险者，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事业上，她倾向于在守成的基础上稳扎稳打，显然，和裴勋做恋人，并不是在当下的基础上循序渐进的结果。
拿不准的事情，暂时观望，这并不能算是怯懦。
留一年半的时间冷静一下，倘若裴勋在见到谭莎之后还是喜欢她，而她也还是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跟裴勋在一起，也不错吧。
她在脑海里一条条列出那么说的理由来，列得多了，方才心上烧着的那朵小火苗就不烫了，温温缓缓地闪着一豆光而已。
她回复了晚安，回房间里准备躺下。这个时间，莎莎已经睡了，而张雪竹还坐在台灯底下看书。
这倒是有些奇怪，李微熹随口问：“雪竹姐在看什么？还不休息？”
——从她住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张雪竹就没有读过言情小说之外的书。她一直觉得，张雪竹完成这个学期的实习，就会毫无悬念地进厂做技工。
但扫一眼过去，张雪竹的书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还有两张表格，她的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啃在嘴里的笔头都被咬变形了。
“啊，”她松开牙关，“是……是刑法。”
说着这么几个字，脸色已经红了起来。
李微熹放下自己洗漱用具的手微微一顿：“刑法？”
张雪竹点点头：“才买回来的，好多地方都看不懂。”
李微熹猜到几分，她坐到张雪竹面前去：“是要打官司了吗？要开庭了？请到律师了吗？”
“没有，还没有听说什么时候开庭……”她的笑容有些艰难，“大概，大概我也没办法替他请律师了。”
“为什么？”李微熹一怔，这阵子忙着自己的事儿，知道前几天张雪竹心情不好，但只当她是听说了龙光山被评为烈士的事情，心中伤情，并没问过张雪竹究竟怎么了。
她是不是错过了很重要的消息？
“我和他叔叔们……也有他奶奶，闹翻了。”她说。
“什么？龙奶奶不是很喜欢你吗？”李微熹大吃一惊。
“……是啊，可是相比我，她更喜欢自己的儿孙。我一直想说服她请个好律师，她也答应了。我原本以为，拿到烈士抚恤金，她就有钱办这个了，可是……”张雪竹苦笑了一下，“拿到抚恤金的当晚，她就退了养老院的房间和钱，回老家了。”
“啊……”李微熹皱眉，“她要跟儿子们过吗？她儿子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雪竹叹了一口气：“人家现在觉得，我不是好东西。”
李微熹默然，橙黄的灯光照在张雪竹新买的法律书籍上，黑字也泛着淡淡的铅色闪光。
“那……那你现在学这个干什么呢？”她终于又找了个话题，问。
“……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但是，路过书店，就想着买一本书，学一学，至少我想知道，这个案子，本来该是怎么样的吧。”张雪竹说，她细细密密的睫毛微垂，遮掩着眼中光色，“要是最后判得对呢，我想，他都当烈士了，领导总不能不管他死得冤吧，是不是？”
李微熹点点头，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安慰到张雪竹的，但在她忙着自己的事儿的时候，张雪竹已经自己走过了最难的那段日子。
她说：“雪竹姐，要是过阵子还没有开庭，我找人给你介绍律师吧，不要钱。”
张雪竹摇摇头：“你能找什么人？是不是你的那个……那个小帅哥家认识的人？你别麻烦了，你才多大，要是因为这个给他惹了麻烦，多不好啊。”
“不是他，是别人……”
“别人？”张雪竹一怔，旋即想到什么似的，正色道，“什么人？乖乖，我告诉你，你还小，没见过人心险恶。姐姐见得多了，那些跟你吹嘘自己能干这个那个的男人，你可都别信，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没安好心！”
说着还拿自己做例子：“你看我之前认识的那个森哥——我还是有点儿经验的，都被他骗了。他就是想骗我的色，我不答应，好险没吃亏。可他是个杀人犯，万一恼羞成怒要对我下毒手了，我多危险？你小，又长得可爱，说不定有变态借着帮你的幌子来占你便宜呢！”
李微熹“啊”一声，张雪竹以为她不懂，伸手拉着她的手，极认真地说：“要是那种爸妈当医生当老师当官儿的女孩，就不用担心这个，她们有爸爸妈妈保护她们。咱们不一样，咱们只有自己多当心，你可一定要把姐姐的话听进去，姐姐的朋友都吃过亏的，你别不信……”
“我信，我信，”李微熹连忙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被人骗的，我还要好好读书呢。”
“对，就该好好读书，读书之后，你就可以当医生，当律师。”张雪竹说，话语突然一停顿，“我要是也能当律师，就能给他讨回公道，要是能当医生，说不定就能救他。唉，我那会儿要是好好学习多好。”
李微熹真不忍心说，就算你好好学习，现在你都还不满18岁，也是当不了医生和律师的——所以她问：“姐姐现在努力学习，不能当医生和律师吗？”
“我连高中都考不上。”
“可是，我听说中专能考大专，大专能考大学呀。大部分考中专的人，不都是没考上高中吗？”李微熹看着她，“姐姐，你要不要试试？要是人家从中专能考大专，怎么你就会不行呢？”
张雪竹张开口，原本是想说自己真的不行，她从上了初中就不爱读书，那书上的字儿都跟虫子似的，钻到脑袋里就头疼。
可话到口边，对上沈乖乖那双小狗一样闪光的大眼睛，她突然就觉得，没法辜负这样的期待和信任。
乖乖妹妹都这么信她，难道，她真的就不行吗？
当然，她也能推说，别人从中专考大专，是都住在自己家的房子里，有爸爸妈妈照顾，他们才能专心学习。而她非但只能自己管自己，白天还要上班，并且，再过两个月，她满了18岁，就得离开这个未成年人救助中心了——这样的困难，不可能直接无视吧。
可在她心里打鼓的时候，沈乖乖又说：“要是只读个中专的话，一辈子不就都在厂子里了？姐姐你说我考大学能去当老师，当律师，当医生，为什么不努努力，自己去做这些事呢？你不想坐在办公室里拿钱吗？”
张雪竹愣了几秒钟，说：“想。”
“你不想帮那些没钱请律师的人讨回公道吗？”
“……想！”
“那就试试呀？”
张雪竹一抿嘴唇：“好！”
不知道为什么，沈乖乖明明是个小妹妹，但当她跟你说什么的时候，你总是没法拒绝她。
张雪竹第二天就去打听了继续读书的途径——参加高考她是不指望了，那就只剩下成人高考、自学考试和电大，想来想去，她决定去考自学考试。
拿到中专毕业证就可以报名，但要考过规定的科目才能毕业，她可以报大专，然后报本科，四年考完就可以拥有两个证。
张雪竹心动，又怕自己考不过，报名处的老师立刻说，别看辅导费不便宜，可只要肯好好听课，大家几乎都能毕业的。
“那要是都毕业了，我能干什么？跟别的大学生一样？”张雪竹紧紧握着拳头，她多少有点儿激动了。
“这……”老师犹豫了两秒，实话实说，“也不可能跟全日制的大学生都一样——就算是全日制大学，最好的那几个，和一般三本比，出来的学生前途也不一样啊。但是呢，譬如你要考会计证啊，律师证啊，拿自考的本科学历也是都承认的……”
“能考律师证？那我要学什么专业才行？法律吗？”张雪竹眼前一亮。
老师看了看面前这个整张脸上都写着“不良少女”的姑娘，“诶”了一声：“学啥都行，不过，法学最对口了。”
“那我就学法学！”张雪竹决然道。
沈乖乖真没骗她！她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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