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为学校要开运动会，在晚自习时，班长站在讲台上宣布要统一订班服，说:“着装统一能体现班级的和谐，同学们间的团结，也有利于运动会时班级参选‘优秀仪仗队奖’和‘精神文明奖’，是一件对集体对个人都有益处的大好事。”他的讲话明显有模仿班主任的意思，但班主任在班里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在老刀这种“极端分子”眼中，班主任是校长的的走狗，所以班长就是狗的走狗的狗。老刀听他讲完后，低声骂他“专制”。班长似乎听见了，说：“这次订班服是自愿的，不强求。”刚要回座位坐下，又补充了几句道：“但我们大家是一个集体，希望大家能认真考虑一下，为了班级的集体利益，也为了我们每个人脸上都有光，能在运动会上得奖，能……”

        老刀只理会班长的第一句话，说：“那我不定。”

        程向东从来不觉得存在什么集体利益，他认为除了国家利益高于他的个人利益外，其他的都是扯淡。他也从未觉得自己是班里的一个成员，因为他对自己已经是高中生了还毫无感觉，他像是路过一个地方，发现那里有一群人，他驻足停留片刻而已，碰见喜欢的人就聊两句，不喜欢的不去理睬，至于这个地方发生的任何事情，与他无关。他在听老刀说完后也立即决定不订班服。

        随后，班长开始在课间逐个同学统计尺寸——不统计意见。到程向东时，程向东告诉他：“我不定。”

        班长愣了一下，有点吃惊，说：“你真不定，全班就你一个？“

        程向东抬起头：“你问老刀…就是就是冷正海了吗？”

        班长：“没有，他去上专业课了。”

        程向东放下心来，老刀并没有叛变，他的后盾因为老刀一个人的存在变得强大起来。他坚定的说：“不定。”

        班长叹了口气，看了程向东一眼，目光里含有一丝鄙夷，程向东回给他一脸不屑。

        周五晚上，班长找了几个同学把网上购买的班服从传达室搬回教室，一件一件发了下去，程向东看着那些兴奋的立刻就穿上的同学心想：都多大了还这样？忽然他看见老刀也拿了一件，忙问老刀：“你不是不定吗？”

        老刀哭丧着脸说：“我是不想定，但班长那混蛋趁我不在帮我定了一件，我又不能不要。”

        程向东听了有点蒙，他失去了唯一的盟友，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没定班服，他不知道别人会怎样看待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和恐慌，只是表情上看起来很淡定。而“淡定”本来就都是装的，只不过有的人是在外表上装，有的人却能从心里由内而外的装。程向东很快就完成了由前者到后者的升级。

        放学回宿舍后，其他人都在试衣服，王磊见程向东躺在床上便问：“你班服是多大号的？”

        程向东：“我没定，又不会经常穿，定了浪费。”

        王磊问：“你真没定？”

        程向东道：“废话。”

        王磊看着自己手中的班服失望的说：“这还真可以不定啊！我一开始给班长说不定，他告诉我说，全班就我一个人不定，我才定的。”

        王磊的几句话让程向东找到了一丝安慰，他又经过一番自我安慰，算是彻底领悟到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少数人只是他一个罢了。

        二十五中充分考虑了学生的利益，运动会选在周六周日举行，没有占用一点上课学习的时间。程向东对两天的运动会基本没有什么印象。运动会前体育委员因为急着去食堂吃饭错过了一次重要会议，仪仗队入场时，别的班仪仗队都是按要求走正步，然后到了主席台前展示各自的特色班级文化。程向东班的仪仗队在场外候场时，体育委员看着别的班嘲笑道：“做作，一群形式主义分子。”然后带领他的仪仗队入场，仪仗队队员发扬与国际大赛接轨的精神，一个个像奥运会时的各个国家代表团入场一样，慢悠悠地走着，还不时挥动一下手里的小国旗，跟看台上各自的初中老同学挥手打招呼。主席台上的学校领导看的莫名其妙，“优秀仪仗队奖”也彻底拉倒了。程向东庆幸自己因为没有班服，所以没有被选进仪仗队。

        而到了比赛时，坐在程向东他们班边上的一个班级十分热闹，像是到了自己表演的主场，唱了两天的歌且基本没有重复过，甚至还有很多歌曲是其他班的班歌，把那些班的学生都唱愣了。但评委老师就是喜欢这样“充满青春风采，洋溢青春活力，迸发青春激情”的班级。程向东等人只唱了一遍《水手》就觉得“苦涩的沙”塞在嘴里吐不出来，特别是有一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因为大家在一起才一个多月，还没有一块儿经历过什么痛，都认为不吉利，就没有再唱，一直安安静静的观看比赛，“精神文明奖”也因此丢了，只是他们不明白自己是因为不精神还是不文明，运动员的表现给他们挽回了一点无关紧要的面子。

        老刀因为运动会变得伤感起来，二十五中共有三类特长生：美术生，音乐生和体育生，在占了运动会将近一半时间的开闭幕式表演上，音乐生们大出风头，而到了运动会比赛时，体育生们个个风光无限，唯有美术生们无处得瑟，只能辛苦的为运动会画一些宣传画，还不允许署名。程向东屁股底下坐着老刀的班服，听着身旁老刀一声声的叹息，自己心情也不免受到影响，心想：运动会结束了还得继续上课。这短暂的无忧更让他觉得生活无聊。

        运动会结束后，学生们又开始了“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随着学生证和借书证办理完成，图书馆也开始对高一学生开放。

        周三下午，轮到程向东班去图书馆阅览室阅读，邓光很认真的问语文老师是不是就他们一个班去，老师点头说是，邓光却低声抱怨：“这样多不好啊，连邂逅其他班美丽的姑娘都不可能。”程向东也因为确定碰不到叶嬅而失去了去图书馆的大部分兴致，但他没有办法不去。

        到了图书馆后，其他同学开始找书看，程向东找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趴了一会儿后，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要么读书，要么旅行，心和身体必须有一个在路上。还没细品，他的大脑就自动识别，对出了一个下联：要么走神，要么睡觉，心和身体必须有一个在休息。他又想：我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便站起身想去找本书读。

        聂至越在一个书架旁叫程向东过去，程向东走过去后，他指着一本书说：“咱们学校图书馆里竟然还有这本书。”

        程向东仔细一看：《金瓶梅》——传说中的古代大黄书，道：“真的假的？”他看着书架上那些被翻动过没有放回原来位置的书，很多书名里有“性”“女性”“生理”这些字，他指给聂至越看，笑着说：“不是咱们班同学干的吧？”

        聂至越笑道：“不好说，没注意邓光过没过来溜达。”

        程向东几乎看了一个下午的书名，书架上不乏一些“未解之谜”“奇闻异事”之类他以前爱看的书，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看那些内容，因为往往调查到最后没有什么结果，只能当作跟别人聊天的谈资。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程向东心想：“还不如睡觉呢？说不定还能梦见叶嬅。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见过叶嬅了。又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空虚的一天，除了疲惫，毫无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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