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日晚自习是班会时间，老司为了“贯彻落实学校会议精神，使学生在积极健康的环境中成长，促进学生综合素质的提高及全面发展”，组织学生讨论“班级精神文明建设”，要求走读生坐在一块儿，讨论怎样使教室更有“文化气息”，其他学生以宿舍为单位，为各自宿舍讨论出一个主题，并研究一下怎样布置才能体现这个主题。老司布置完离开了教室。

        程向东宿舍的舍长叫邓光，此人因为在小时候看了很多很帅很拉风的跟赛车有关的动画片，所以迷上了赛车——有一阵子看“特种兵”电视剧多了也想过要去当特种兵，但“儿时的梦想”听起来似乎更为重要。他因为自己的名字里有个“光”，便更觉得自己注定与速度有缘。邓光平日最喜欢上的课就是英语，因为他觉得自己迟早是要出国比赛的。他准备先在国内赛几年，然后去开一级方程式赛车，也就是f1，并且至少要连续八年获得总冠军，超越舒马赫，成为新一代的“车王”。只是程向东等人都觉得他根本不适合开车，因为按照他的性格，路边如果站着一个女生的话，他肯定是要歪头看一下或者看一会儿的，这样是很危险的。

        在其他人眼里，邓光唯一超越常人的地方就是他拥有傻子般的运气。军训时一天早上，邓光出去刷牙，过了一会儿，他捏着一条脏兮兮的东西回到了宿舍。王磊仔细观察了一下，问：“这是…五块钱？”邓光道：“在走廊里捡的。”然后放到了宿舍窗台上。中午，邓光吃完饭去倒餐盘时又捡了五块钱带回宿舍。程向东疑惑他这到底算不算拾金不昧，不过在高中校园里捡到五块钱上交给老师，能找到失主的概率跟用这五块钱买张彩票能中五百万差不多。王磊便把那两张五块钱连同宿舍大扫除时从床底扫出来的一些不知哪一届学生留下的硬币一起捐给了学校门口的一个老太太，换了几代炸鸡柳带回宿舍，邓光知道后也只是笑了笑。

        重新划分宿舍后的一天，王磊和邓光晚自习放学后一起回宿舍，王磊发现地上有一团东西，他踩了一脚后，邓光捡了起来，发现那竟然是五十块钱。几天后在宿舍聊天时，王磊说起这件事，然后问邓光他捡的五十块钱哪去了，怎么没有放在窗台上。

        邓光微笑着说：“我买东西了。”

        王磊一听骂道：“什么？你良心呢，被狗吃了？”

        老刀莫名义愤填膺：“他的良心狗都不吃，你的这种行为也太恶劣了吧！你还真是不贪小便宜，只贪大便宜。”

        邓光道：“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那钱本来就找不到失主，你们捡了不也得留着吗？”

        老刀听了生气的说：“放屁！我幼儿园时在家门口捡到五毛钱都要带到学校去交给老师。”他想尽可能的用自己的行为来衬托出邓光的无耻。

        邓光听不下去了说：“你们想一想，从小到大把钱交给老师时他们那一副…的表情，你们见过有几块钱找到过失主？把钱交给老师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嘛！”

        程向东：“那你就不打狗，打你自己了？”他刚说完值班老师一阵手电扫射，这才让他们停了下来。但从那以后，邓光在宿舍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还不时因为这件事被批判。

        邓光清点了一下人数，趁着别的宿舍已经开始讨论了，教室里很乱，说道：“二十五中315宿舍居民委员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一次会议开幕。”然后给自己鼓了鼓掌。

        程向东本来就觉得这种讨论多余，所以只坐在边上看着别人讨论，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舍友。

        聂至越是学习委员，他首先很严肃的发言，说：“咱们可以以‘青春’为主题，体现高中生的蓬勃朝气与活力。”他刚说完就听到周围的几个宿舍都在讨论“青春”。

        一个叫官诚凯的男生道：“这个太俗了。你们看，咱们宿舍楼的墙是红的，叫‘红楼梦’吧！”

        邓光拍了下桌子：“好，我要弄一张‘武松打虎’贴在墙上。”

        官诚凯摇了摇头，说：“叫‘文化苦旅’也不错。”

        邓光又道：“咱们以‘运动’为主题怎么样？”

        老刀开口问邓光：“咱们再在墙上贴几张赛车图片？”

        邓光两眼放光：“刀哥，你懂我！”

        聂至越也不再装严肃，说：“咱们应该分析一下国际局势，不如以‘爱国’为主题，咱们可以弄一个某国国旗当脚垫，放在宿舍门口。宿舍里面贴一大面中国国旗，这样检查卫生的老师都不好意思给咱们扣分。”

        老刀听了说：“哥们儿，你政治课代表吧？”

        聂至越：“不是啊，我学习委员，怎么了？”

        老刀：“那你怎么会提出这么…这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聂至越笑道：“老司不是要求扯淡吗？”其他几人其实也是这么觉得，也纷纷发表自己想出来的不靠谱的意见，像什么“买下隔壁当健身房”、“养一只藏獒”“装上电脑，拉上网线”之类的。邓光听了微笑着点头一一答应。

        老刀很想借此机会展示一下他的艺术天赋，听了几个人的胡扯直摇头，他见程向东在一旁一句话不说，以为他也对其他人不满，像发现了知音，对程向东说：“咱们就是在这儿浪费时间，最后什么东西也讨论不出来。”

        程向东听了笑笑，心说：住的好好的要什么主题，讨论个屁呀。但宿舍有了主题，学校领导就可以说它是学校搞素质教育的证据，可以印在宣传册上。

        最后邓光总结说：“行了，都别扯了。咱们的主题就是没主题，咱们不需要什么个性主题。”他看了看其他人有听他说下去的意思，接着说：“我认为，没有个性的个性最个性。当别人都在追求做什么有个性的事情的时候，你没有个性就是最个性的。咱们爱贴什么就贴什么吧！”舍员们被邓光的这一番言论所折服，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样连贯的话来，不管他是不是为了自己能贴赛车照片，也不管前面一段话跟最后的安排有什么联系，还是给了他热烈的掌声。

        宿舍讨论完后，班长作为走读生的代表，讲了他们研究出的“教室主题”：恰同学少年。还说准备在教室里贴一些标语，然后把他们想的标语读了读，内容属于使人看了毫无感觉的那种。班长见同学们反响一般，提高了一下声调说：“我们还想了一个特别的口号，准备贴在教室的正前方，内容是‘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你已经走神了’。”班长说完后，其他学生愣了两秒钟，有人道：“噢～好。”以证自己最先明白其中的奥妙，其他人便也跟着附和。

        这时，老刀突然站起来道：“好什么好？哥们儿，你走过神吗？那些说‘好’的一看就没有走过神，当你在走神的时候，”老刀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你的灵魂出窍，思绪驰骋在宇宙万物间，没有丝毫的束缚，目光也不会有任何的焦点，这个时候，就算放一张…乱七八糟的照片在你的眼前，你都不会注意，更别说是几个干巴巴的字了。”程向东听了心说：很对，一看走神经验就很丰富。老刀刚说完就看见老司走进了教室，不禁庆幸他的那通胡扯没有被老司听见。

        老司看见班长站着，就问：“都讨论完了？”

        班长：“哦，哦。”

        老司听了开始组织选班歌，班歌也是搞素质教育的班级所必备的。程向东写了一首《我的未来不是梦》交了上去，他其实并不喜欢这首歌，但他明白，一定不能把自己喜欢的歌曲推荐为班歌，否则万一选上了，后果跟把这首歌设成闹钟铃声差不多。

        因为事先谁也没有商量过，学生们只能各写各的。班长一首首的统计，写了满满一黑板。一些学生不放过一切不记名的恶搞机会，程向东看着黑板，心想：励志歌曲可真多啊，竟然还有一首叫《飞向别人的床》，可能是催人早起的吧！他再看，还有一首《后会无期》，心想：应该跟感情没有什么关系吧？而在一首《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后面紧跟着一首《该死的温柔》，在黑板的角落里，班长用很小很乱的字——怕老司发现——还写了一首《边做边爱》。程向东低下头不再推测联想。最后，范玮琪的一首《最重要的决定》以领先第二名一票，总得票数三票的绝对优势当选。程向东没听过这首歌，老司没听说过，便批准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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