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个人
孟澜回到房间，反锁门。
她站在门前没有动，反而趴在木门上倾听门外的声音。穿堂而过的呜咽风声中伴随着悄声脚步，有人在小楼的走廊内穿梭。
是谁大晚上还没有回屋？
夜幕深沉，孟澜不再打算耗费时间在疑神疑鬼上。她将桌子抵挡在门口，防止有人突然撞进来。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现在的任务目标是：【请您杀死凶手】，而自己存在两条线索：【红色的凶手】、【她是他】。
看起来毫无关联。
而且，凶手是已经杀人了？
还是即将要杀人？
不管了，先睡觉。
——答案不会因为失眠就蹦到面前。
孟澜翻过身，闭上眼睛。
张金龙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他叼着烟玩弄水果刀。这又是一场有意思的任务，不仅可以满足他膨胀的猎奇心理，对于他这种血型爱好者来说也是一场狂欢，如果不是李晓青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他肯定的就下手了！
现实世界杀人会犯法，这里又不会受到法律的约束！
手真的很痒！
他在床上抖腿，烟灰将白色被单烫出一个个小洞。
突然。
头顶木地板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蹑手蹑脚的悄悄走过。张金龙一骨碌爬起，竖起耳朵凝视天花板。这楼道太安静了，掉下一根针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他听力极好，任谁说悄悄话都听得清。
这么晚了，不知道是哪只小羊羔起床上厕所了。
紧接着，墙壁里金属管道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应该是三层的人在使用冲水马桶。张金龙将窗帘拉开一个小缝隙，仰头往上瞅了一眼，果然发现卫生间的灯光打开了。暖黄色的光亮颇有烟火气息。
老人只说夜晚不能出小楼，但没说不能出房间吧！而且，他经历过两个任务，没听说半夜出房间就会被鬼追着杀的。况且，他特意染红了头发，纹上符箓，道士可说过，他这样的装扮绝对百鬼不侵！
想到自己已经三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
上次在任务里，他就是这样碰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很可惜，小姑娘没有活到最后一刻。不过，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谁让那个小姑娘叫嚣着出去后要报警呢！
张金龙头脑发热。
队友之间就是需要相互帮忙才对，楼上的三位女士可别出什么意外！张金龙舔了舔干涸的嘴角，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只要不是李晓青那个老女人，那个哭唧唧的娘们和面瘫洋娃娃，随便哪个他都赚翻了！
这个任务又有新人，所以难度应该不高。
张金龙越想心里越痒痒。
那就去看看！
哗啦啦的水声从尽头的卫生间传来，门缝冒出白色水汽。
贺晚晚正在洗澡，她有轻微的洁癖，无法接受自己的浑身湿黏，小腿因为刚才和孟澜搀扶着走路溅上了很多泥点子。她用大瓶装六神沐浴液搓着白净的小腿，皮肤在热水的蒸汽中逐渐出现了红色。
她把赵彻口中“神隐的世界”当成是一场旅游或者是游戏。毕竟他们那些“老人”说过，只要跟着做正确的选择，就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但洗了一会儿，因为热蒸汽弥漫在狭小的空间，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她将百叶窗拉开，推开窗户。微凉的晚风吹进来的刹那，贺晚晚的余光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远处的小路上。
直勾勾的看着她。
——什么人！
她捂住胸口探头再看，那人竟然不见了！
同一时间。
张金龙靠近厕所门，手握在门把手上转动。
他心满意足。
——这个味道闻起来像长头发的小姑娘，贺晚晚是吧，名字听得就白软美。
“咔哒。”
“咔哒。”
厕所门被锁上了。
然而，淋雨喷头的水流很大，贺晚晚听不清厕所门在被小心翼翼地推动。她闭着双眼清洗头发，没有注意半点诡异的声响。
张金龙拧了好一阵，但门依旧没打开。如果撞进去也太大张旗鼓了，要是被同伴发现也不好解释。想不到这老房子的门锁还挺新，算了，明天他破坏了三层的门锁晚上就可以如愿以偿了！或者，万一明天小姑娘被吓坏了想要主动和他一个被窝呢，这些也未可知。
他捋了捋红发决定返回屋内睡个好觉。
当张金龙回头看向走廊的时候。
“啪！”
走廊内白炽灯齐刷刷的灭掉，走廊陷入一片黑暗。
难道是灯坏了？果然村里的电路就是不经造！如果不是这群胆小鬼害怕，决定彻夜开着走廊灯，根本不会短路。
张金龙愤愤不平，喊了一句：“喂！灯灭了，你们出来两个人去总闸！”
黑暗中没有回应，似乎没人听得及按他说什么。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向前走了两步准备去敲那该死的孟澜的门，把小姑娘揪出来撒气！然而，迈出去步子往旁边一抹，身旁不是墙壁，也是空荡荡的！
——他妈的，真不好找路！
张金龙跺脚又喊一句：“你们他妈的都死了！给我滚出来！黑灯瞎火的也不怕厉鬼索命！”
安静。
安静凸显了诡异。
这样张金龙不由得开始心慌，他拿出小刀防身，没有再继续向前走。回头靠近了厕所，门缝中透出来明亮的光。看见灯光的张金龙又安下心来，看来只是走廊的灯泡瘪了吗，浴室里的小美女还在洗澡，不知道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走廊太黑而直接钻入他的怀抱！
他原本打算在门口等着女人，突然嘴角勾起微笑。既然这层走廊的住户都当作听不见也不开门，那么证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出来的！
既然没有人听见，既然装听不见，那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张金龙一咬牙，拧动厕所门把手。
“咔——”
奇迹般地，那门把手自己开了。
带着薄荷柠檬清香的水汽扑面而来，白色浴帘后隐约可以看见婀娜的身影。张金龙一瞬间忘记了害怕，张金龙飞步上去，掀开白色浴帘，谁知只有滚烫的淋浴，却没有一个人影！
他登时感到不对，倏然回头！
突然，巨大的力量将他拽入一百度的开水中！他跌落在瓷砖上，热水浇透他的皮肤，手臂上瞬间出现红黄色的肿胀水泡！
“——啊啊啊啊！”张金龙登时惨叫，他想从淋浴下挣扎爬出，但水流赫然变成一缕缕黑色头发，从他的鼻孔、耳朵、眼睛缝隙中钻入。
如同长蛇般在他的肌肉筋骨间劈开一条条出路，他的皮肤被热水烫得裂开，但自己却根本无法动弹。
他如同钢塑雕像，在滚烫的热水中巍然不动，头皮被煮熟了。逐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像是开锅煮熟了的烂猪肉！
水声淹没了他求救的呼喊，直到最后一刻，手臂上的纹身被烫得脱落下来，堵塞住下水道。
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停止。
洗澡的人仍然有条不紊的打着泡沫。
贺晚晚洗澡洗了一半发现水越来越凉。她有生活常识，知道一定是楼下在洗澡，所以用光了热水器内的水，但自己头上还顶着一大坨泡沫没有冲干净。原本她不打算麻烦别人，尝试了一下凉水冲洗，结果头隐隐作痛，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提醒一下楼下，不要用这么多热水吧，自己一会儿再等等估计热水器就顺利运转了。
贺晚晚穿好衣服，顶着一脑袋泡沫打开厕所门。
明亮的走廊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楼下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听这声音好像水流都漫出来了。贺晚晚快步走下来，半开的厕所中溢出白色热气。
“请问有人吗？”贺晚晚敲敲门，门后没有反应。她自作主张的打开门。
白色浴帘后赫然坐着一个身影，滚烫的潮气将她的皮肤熏得升腾！
“啊！对不起！”贺晚晚以为是水龙头漏水，当她发现人影的时候捂住双眼，赫然观上厕所门，脸颊通红的止不住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还以为没有人！”
贺晚晚道歉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内，没有睡着的张一弛推推赵彻：“赵哥，我好像听见贺晚晚在说话。”
“她不是在三层吗？”赵彻一骨碌爬起来。
贺晚晚羞愧的声音依然没有停下来，厕所内的人一直没有说“没关系”，她以为对方并不原谅她的莽撞行径，急得脸色潮红。
赵彻打开门：“怎么了？”
“嚯，这么大水汽！浪费可耻啊！”张一弛也跟着钻出来。
听见动静的齐欢也打开门。
二层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只见贺晚晚头顶一团白色泡沫，手足无措的站在厕所门口，断断续续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齐欢听完脸色不对，又发现那喜欢看热闹的张金龙不在，登时感觉不好，拨开贺晚晚推开厕所门！
浴帘后，映入眼帘的是张金龙几乎被烫熟的尸体。
淋浴喷头下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齐欢眼疾手快关掉热水，让一切归于安静。
齐欢脸色难看。
贺晚晚尖叫一声：“他、他是死了吗？”
“死透了。”齐欢探了鼻息。
张金龙烫得皮开肉绽。
贺晚晚吓得差点晕过去，幸好被匆匆赶来的孟澜扶住。仅剩的六个人聚拢在厕所门口不知所措。
张金龙的尸体表明他没有挣扎，而是任由热水将自己的头皮烫开一个窟窿。看起来，他像是在厕所里自杀了。
没有任何的外力，没有入侵的迹象，甚至他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尖叫。
“他为什么会死？”孟澜垂眸，手指微微抖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狰狞又恶心。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过来心态。
赵彻喃喃呓语：“怎么这样快？这才是第一个晚上，不，准确的说刚抵达任务一个小时，怎么就出人命了！他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烫死的……可能是心脏病发作之类的吧，晕倒了抢救不及时……”李晓青也一点都不镇定。
“为什么他会死？他触犯了什么规则，刚才你在楼道里碰见什么了？”赵彻脸色苍白，嘴角哆嗦，转头发问贺晚晚。
贺晚晚吓得干呕：“我什么也没发现、楼上没热水了、我原本想看看厕所里谁在用热水，让他节省一点。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然死了！”
六人面面相觑，说不清楚所以然。
“粉色、红色。”齐欢看了看贺晚晚又观察着张金龙的尸体，两人都因为洗澡而皮肤血液迅速流动，看起来像是红色的。
难道这就是【红色的凶手】的提示？
贺晚晚泪流满面的抱住孟澜，因为极度恐惧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她没有想到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人真的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我……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了，我想回家！让我回家吧！”贺晚晚双眼失焦，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
同为新人的张一弛也吓得手指哆嗦。
只有孟澜在剧烈喘息了几下后，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平静。
不对。
张金龙的头皮是裂开的，证明他的头顶一直被滚烫的水浇灌。
而他倒下去后，腰部的皮肤却没有头顶的烫伤明显，所以热水覆盖的时间长度肯定不一样。
也就是说，他是先一动不动的挺立在热水下，死亡后晕倒的。
或者说，刚刚死亡。
什么人能强迫自己站在热水下？
孟澜嘀咕：“他看起来像是自杀。”
贺晚晚大声反驳：“自杀，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自杀！”
孟澜没有说话，她也觉得现在的场景很诡异。
“大家小心，我们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齐欢关上厕所门，“都回屋休息吧，注意安全。”
赵彻拉着张一弛回屋。
贺晚晚无助的站在走廊外，牙齿发颤，眼神发晕。
孟澜捻了一下贺晚晚发硬的头发，她不会安慰别人，只是说道：“先把你的洗发露洗掉。”
贺晚晚已经忘记自己还没冲干净，打着颤说：“我、我不想洗澡。”
“我去烧壶水，在洗手池里洗吧。”孟澜原来家里热水器坏了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一直站着不动，甚至不想多看一眼尸体的李晓青说：“我陪你们，上楼去吧。”
三人在厕所洗完头。
贺晚晚欲言又止。
“你和我睡吧。”李晓青说，她原本在这个任务中不想帮助任何人，但面对贺晚晚始终狠不下心来。
“谢谢。”贺晚晚侧头问，“澜澜一起吗？”
孟澜摇头。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虽然两个人会更安全，但如果陌生人举着征信记录和犯罪记录会更可靠一点。更重要的是，她觉得李晓青有一瞬间的表情很奇怪。
两人回屋。
孟澜看着忽闪忽闪的厕所门，走廊玻璃映照着她的脸。
突然。
一张血红色的脸从孟澜身后闪现！
孟澜登时回头！
——张金龙！
玻璃倒影中迎着张金龙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嘴角到后脑勺，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当！”
孟澜下意识地往后退，撞在墙壁上发出一阵闷响。
刚关上门听见声音的贺晚晚猛然开门：“怎么了？又出事了？”
“没，没什么。”
张金龙那张鬼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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