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那传旨的太监就守在楚府,竟是要等着楚风清一同走。
“公公请问皇上召见是所谓何事?”长旺帮着塞了些银子笑着问道。
那太监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一双眼微微眯起,将影子推了回去,“皇上召见自然是好事,莫要担心。”
长旺愣了下,以为是银子给少了,那太监看出了他的意图,笑道:“您今儿就算是搬座金山放在咱家面前,咱家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呃……”面对撬不开嘴的公公,楚风清也没多做纠缠,“劳您稍等会,我与家人说几句话。”
那公公垂着眼,不敢直视他,这人倒是奇怪,他对楚府众人都有种高高在上的轻蔑,唯独对楚风清很是恭敬,“您请,不着急,奴才在外候着。”
楚风清点了点头,对上楚父楚母担忧的眼神,他勾唇安抚道:“不必担忧。”他道:“母亲,父亲受不了风,您先扶他进去。”
楚正尹摆了摆手道:“不着急,清儿,我与新皇曾同朝为官,当年茵茵还与他有过一段婚约,交集颇深,此人面上春风和煦,但实际上深不可测。”
他说着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且心胸狭窄心狠手辣,与他结亲后我夙夜难寐,只是皇命难为。”
“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召见你不知所谓何事,但你与他并无交集,其中有利害相关的事并无多少,其一怕是姬于烬之事,其二是当年那场瘟疫之事,看重你的医术,这两件事便罢了。若是……”
他余光看了眼楚茵茵,脸色难看了几分,虽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懂了。
楚母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其实这事说起来也荒唐,觉得应当不太可能,可是无端召见楚风清,也实在是想不出理由了,且这个时间点着实凑巧,才宣布楚茵茵与姬于烬合离,就召见楚风清。
楚正尹:“你切不可意气用事,与他正面交锋,一切都等回来再行商讨。”
楚风清听着父亲的分析抿了抿唇,“是,父亲。”
他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父亲,回江南吧,江南温暖比这适合休养。”
楚父愣了下,抬眸与楚风清对视一眼,明白了。
他原本乌黑的头发此刻掺了不少银发,瞧起来苍老了不少,“好,等你回来。”
楚风清皱了下眉,还想说什么,楚母按了按他的手,“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
楚风清抿唇笑了下,应道:“好。”
等楚父楚母都回房后,楚风清这才从袖袋中取出一块令牌交给楚茵茵,“茵茵,去找李钰,让他送你和爹娘出京。”
楚茵茵一双杏眼微微睁大了些,“哥,是不是有危险?”
楚风清揉揉她的头发,“出宫之后我也会去江南,京城已经没有我要等的人了。”
他本来就打算去江南,姬于烬的身份已经不适合来京城了,他要去江南等他。
楚茵茵半信半疑的,不过还是点了头,扯着楚风清的衣角轻声道了句:“哥,万事小心。”
马车晃晃悠悠的,外头飘着些细雨。
楚风清撩开车帘,往宫门看了眼,皇宫富丽堂皇,高高的宫门耸立,宫门两边都有重兵把守,但在不知是不是这阴雨蒙蒙的天气作祟,却总是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外头的公公瞧见了他的动作,笑道:“公子还请稍待一会,马上就到了。”
楚风清颌首,将帘子放了下来,虽然只是这么一会的马车,都让他觉得有些难受,脸色白了几分。
到了宫中就得换乘软轿。他有些疑惑,虽然之前他与姬于烬来皇宫时乘的也是软轿,但那时是沾了姬于烬的光,他权势滔天无人敢说,但是现在……
他有些抗拒的往后退了一步,对那公公道:“一介草民不敢宫中乘轿。”
那公公笑着道:“楚公子不必多心,今儿雨天路滑,皇上担忧公子会湿了鞋袜,这才特意安排的软轿,皇上心疼公子……”
那公公“呸”地一声,打了下自己的嘴,“瞧奴才这张嘴,皇上是体恤公子,还请公子上轿吧。”
楚风清一身白衣很是显眼,这话说得莫名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不必了。”他说着就撑着伞往前走去,他背脊挺拔,墨发高高束着,白衣青伞,走在这朱红的皇城中,渐渐得就晕出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旁边的小太监问道:“公公,这该怎么办啊?”
那公公揣着手望着楚风清的背影,笑道:“怎么办?就这么办呗。”
尖细的声音倒是不刺耳,他摇摇头,感叹了句:“啧,这还是块硬骨头,不过当得住“公子如玉”四字。”
那公公微眯着眼,想起了之前与楚风清并行的那红衣男子,红衣嚣张白衣清冷,总觉得他和那位爷站一块,才是匹配的。
小太监也跟着点点头,看着楚风清的背影:“是真好看。”
公公从眼缝中瞥了那小太监一眼,手用力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好看?好看关你屁事,还不追!”
“欸!”
几人又匆匆追上了楚风清。
“公子,走错了,咱们不往那走。”
楚风清平缓了下呼吸,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不去大殿?”
面对楚风清的询问,公公眼珠子转了一下,迟疑了会才道:“皇上身子有些不适,早前回了寝宫,您随奴才来。”
楚风清也没有疑心,就跟着走了。
到了寝宫,发现赵奕郁一身龙袍坐在堂上,头上戴了顶乌纱翼善冠,和之前那幅谦谦君子的模样相比,显得威严多了。
他瞧见楚风清眸子微微眯了下,站起身来,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风清。”
人送到后,公公就退了下去,宫女也早就被遣退了,整个大厅就只剩下两人。
楚风清在下行礼:“草民见过皇上。”
赵奕郁:“风清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多礼。”
他话里话外透出来的那股子熟稔让楚风清皱了皱眉,明明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楚风清:“草民不敢。”
赵奕郁笑容收敛了几分,不过还是挂着笑:“你总是如此拘束。”
他说着走下堂来,走到楚风清身边,“我召你进宫有两件事,一件事是上次你救了我母妃,朕与母妃都十分感谢,她也总让我找机会好好犒赏犒赏你。”
楚风清:“皇上严重了,那是草民该做的,更何况那时草民已经收了银子了,银货两讫,无需再赏。”
这皇宫大的出奇,他一路走过来,体力耗费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之前马车摇摇晃晃,让他有些晕。他现在只想要快点回家,好好睡一会。
“哈哈哈。”赵奕郁听到他的话突然笑了两声,引得楚风清疑惑地看向他。
赵奕郁摇摇头,“你这样的人还真是难办,一不要权二不要钱的,朕还真不知要怎么打动你了。”
他说着转头凝着楚风清,笑道:“风清,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他说话时声音总是恰到好处,不会太大声也不至于会让人听不见,但若是他不说话,定定凝着你的时候,便会有一定压力。
他的眸色极黑,盯着楚风清的眸子墨色翻腾,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楚风清皱了下眉,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不是不说,只是不知该说什么,他现在觉得赵奕郁有些莫名其妙,他说的这些话他怎么觉得有些听不懂。
以前觉得这人起码分寸感还不错,如今连这点优点都没有了。
赵奕郁见楚风清不说话,眼中的郁色更浓了些,不过他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他伸手取了楚风清的一缕发,把玩着。
楚风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一步想要躲开。
赵奕郁却不让他躲,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轻声说道:“风清,别躲我。”
他语气很轻,像是说着情话一般,笑着问道:“我一直很疑惑,我从未伤害过你,甚至明里暗里还护着你,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没有一个好脸色?我做错了什么吗?”
楚风清抿抿唇没有说话,依旧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与他的距离拉开了些,许久没动脚,这一动稍稍踉跄了下,唇色越发苍白了。
好在赵奕郁似乎也并不是要他的答案,他摩挲了刚刚捏着楚风清头发的手指,自顾自地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御花园中吧,那时候你一身嫁衣,红得刺眼,却将世间所有的艳色压下。你猜我那时是什么感受?”
楚风清眼中划过一丝异色,一丝不可思议慢慢浮上心头,而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知道那时候的“楚茵茵”是他。
赵奕郁不满楚风清视线永远不落在他身上,于是伸手将楚风清的脸你给扭了过来,必须让他看着自己才行,两人视线对上了。
他一字一句道:“一瞥是惊鸿,芳华乱浮生。”
瞧着楚风清瞳孔缩了缩,他又笑了,似乎很满意他这份诧异。
“是不是很惊讶,我对你竟然抱着这种心思。”
他说着“啧”一声,“有时候想起来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若是一个细节错位,都不会导致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你那时是男装,我应当也不会起这种心思。”
“所以啊。”他看着楚风清笑道:“清儿,这都是你自己的错。”
赵奕郁眸色更深了,连带着嘴角的那丝笑意都消失不见,“还记得小七吗?他给你下药的时候我也发现了,只是那时候比起你来我更想要皇位,所以我那时还羡慕过他,羡慕他能不管不顾的,想要的东西就去拿,不像我各种伪装,各种隐忍。”
“我也一早就知道了“楚茵茵”是你假扮的了,那时候我还有些后悔,我想这若是我没有退婚的话,你是不是就男扮女装嫁入我府中了。”
“嗯——”他笑着眯了眯眼,看着楚风清那双清浅的眸子道:“这么说来,其实你一开始就应该是我的。”
“朕,现在是皇帝了,也想来试试这不管不顾是什么滋味。”
他说着从案几上拿了那早就准备好的圣旨,明黄的圣旨明黄的龙袍,触目之处全是那高高在上不可直视的颜色。
“咨尔楚氏茵茵,钟祥世族,毓秀名门。崇勋启秀,度娴礼法。朕心甚悦,进封尔为宜妃,四月二十大婚。”
四月二十是个好日子,是这个月中唯一一个宜婚的黄道吉日。
赵奕郁举着圣旨看向那站着的某人,他也不追究其不敬的罪名,“清儿,不接旨吗?”
楚风清握了握拳,背后沁出一背的冷汗,身体与心理两重不适。
只是他面上却维持得很好,除了脸色过于白了些,别的倒没什么异常,依旧疏离清冷,那张脸依旧精致得如仙人下凡。
他冷冷地抬眸望向赵奕郁,声音不大:“不要牵扯到茵茵。”
虽然觉得这事荒唐的不行,甚至觉得赵奕郁就是个疯子,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牵扯到楚茵茵。
赵奕郁微顿,而后笑得更盛了:“你总算愿意和我说话了,看来还是家人重要些。”
他说着犹豫了下,慢慢悠悠道:“不过这点我不能答应你哦,茵茵还是要入宫的。当然,若是你愿意故技重施,我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这一刻楚风清才知道,赵奕郁搬出楚茵茵只是为了让他妥协,让他再次男扮女装为妃……
楚风清不明白,他皱着眉道:“我是男的。”
赵奕郁:“姬于烬也是男的。”
楚风清猛得抬头,他什么都知道。
“清儿不用惊讶。”赵奕郁笑了笑,将圣旨放在他手上,“我不介意的。”
谁管你介不介意,楚风清这么多年的教养让他做不出骂人的事,但脸色以然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握着圣旨,想起了父亲所说的话,不能和赵奕郁正面起冲突,其实父亲也是多虑,他又怎会在皇宫中与新皇有冲突。
楚风清行了个礼,准备先出宫再做打算:“是,皇上若无事吩咐,草民先行告退。”
赵奕郁眼神闪了闪,看着楚风清走到门口,而后被两名侍卫给拦住了,他似乎有点恶趣味,他很爱看楚风清那遇事后眸子那细微的变化,就仿佛……
楚风清被他握在了掌中,任他摆布,又可怜又可爱。
下一刻楚风清转头看向他,赵奕郁笑着摇摇头,屋外的细雨慢慢变大,不一会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他用着诡异又宠溺的语气道:“清儿,你太聪明了,我暂时不能放你出去,得委屈你一下了。”
……
另一边,楚茵茵寻到李钰,李钰听说之后脑子“轰”地一声,差点没炸开,难不成赵奕郁知道姬于烬和楚哥的事了?
他现在依旧是锦衣卫之首,只是因为他和姬于烬走得太近了,所以也只是挂了个虚名,真正的事务已经不怎么让他管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锦衣卫可是直接与皇上打交道的,是皇上安全的重要保障,也是保护皇上的最后一堵墙,这堵墙那是一块砖都不能歪的,一点点歪也是不行的。
也就凭着他爹在朝中的威望,他才没被一口气给踢了。
李钰挠了挠后脑勺,以前用脑子的事大多都是姬于烬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用脑子,所以现在可能有些萎缩了,他甚至想不明白雏除了姬于烬那事,赵奕郁还能召见楚风清做什么。
你说他又不是当官的,也和皇家没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请他去当官的?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李钰安抚了下楚茵茵,让她别着急,他自己便要去皇宫中打探消息。
李钰急冲冲地往外走,走到半道上又返了回来,“楚家小妹,我让人跟你回家,你和伯父他们说一声,先躲躲,事发突然远的地方肯定是去不了了,我在城外有一处庄子倒是隐蔽,里头都是自己人,我让人带你们去那躲躲。”
楚茵茵:“李钰哥,我哥哥是不是有危险?”
李钰忙摇头,扯了扯唇道:“我这也还不知道消息,防患于未然嘛。”
要是皇上真的因为姬于烬要找楚家的麻烦,那是真的麻烦了。
李钰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姬于烬虽然现在不见了,但是他手中还有皇上极其介意的东西——虎符。
妈的,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太监连虎符都能骗去,偏偏那人现在还在边界,我朝自古就是藩王帮着镇守边界,这些个藩王一个比一个老大,谁看谁都不顺眼,随便拎出来一个,在辈分上就算是皇上也得喊一声“皇叔”,老皇帝胆小,所以几个藩王手上都有兵权,现在是动,动不得,打,打不得,他都替赵奕郁头大。
姬于烬要是真联合几个藩王往皇宫攻来,那这新皇帝怕是屁.股都坐不热。
所以赵奕郁才一上任就开始追杀姬于烬,姬于烬这么一个人站在皇位旁边是挺可怕的。
李钰急冲冲地跑皇宫去,结果连皇上的面都没见上就被打发回去了,皇上旁边的几个太监那嘴就像被缝起来了一样,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不动如巍峨。
夜里,他有些落败地回到府中,发现楚茵茵还在,他看着楚茵茵眨了眨眼,“你怎么没去庄子?”
楚茵茵:“父亲母亲先走了,我有些不放心哥哥。”
其实刚开始楚父楚母也不愿意走,楚茵茵骗他们说楚风清已经出宫了,马上过去,他们这才走。
楚茵茵:“李钰哥,都天黑了,我哥哥为什么还没出宫?是不是出事了?”
李钰砸吧了下嘴,不知该怎么说,不过他猜测大概率是出事了,只能知道暂时不会危及性命。
“暂时没有大事,我明儿再去打听。”
李钰:“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庄子,今儿就先在府中休息一夜吧。”
楚茵茵摇了摇头,“上次就是哥哥一人独自面对所有,这次我想要陪着他,虽然我做不了什么,但是……不能每次都只是哥哥一个人。”
李钰微微愣了下,“这份心是好的,但是之后说不定会发生大事,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去庄子中,你父母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身边,你得照顾着他们。”
要是知道楚哥被抓宫里去了,姬于烬保证会回来,到时候怕不是又是血雨腥风。
楚茵茵迟疑了会,有些纠结。
“罢了,今儿晚了,明儿再做打算。”李钰让人将楚茵茵安顿好,又出门了,这事还没个结果,心感觉空落落的。
好在他这么多年的锦衣卫也不是白做的,手上的关系网虽然被封锁了些,但也还有可以用的。
等他真的打听到了真相,他又觉得这个世界过于玄幻了,他看着纸条上的字深深叹了口气,苦涩道:“姬狗你再不回来,媳妇都要被人抢走了。”
他连夜写了一封信,信是用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组成的,常人根本看不懂。他看着手中的信件,走到一间屋子,屋子中养着一只鹰隼,这是西厂训练的,用来长途穿信。
这也是李钰手中最后一只,他将信件绑在鹰隼脚上,“乖宝贝,你可一定要将信送到姬于烬手上啊,要不然事情就大发了。”
鹰隼那双三角眼犀利恐怖,随着哨声升空,眨眼功夫就失去了踪迹。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信能不能传到姬于烬手中,到了这一会他突然好想念青鸟,毕竟那只“鸟”传信才是真的厉害。
只是事发之后,他也随着赵离去边界寻姬于烬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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